“先生……”李叔撑着一把黑伞，给身旁的男人遮雨，“您……不过去吗？”
项政北的目光深邃，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半跪下来的女孩儿，眼底尽是心疼。
“不了，”他说，语气中带着疲惫，“看到我，她会生气的。”其实他知道，他这次本不该来，但是看到宋安乔这样悲伤，他的心也痛得厉害。
宋安乔恨他，他知道；宋安乔不爱他，他也知道。说他傻也好，说他蠢也罢，喜欢这种事情，一时又怎是说得清楚的呢？
绵绵细雨中，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
跪得久了，宋安乔站起时，她险些晕倒。
身后传来脚步声，女孩儿没有转头，只是听见有一个女声。
“拿这么多做什么？真是浪费钱……”女生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后，语气中颇带着一些抱怨。
终于，在站稳之后，宋安乔转过头去。
是后来母亲在与父亲离婚之后，嫁给的另一任丈夫。他有一个女儿，方才说话的就是那个女生。
两人在看到宋安乔的那一瞬间，都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中年男人是微微一笑的，他对宋安乔，礼貌又客气。而那个女生，在看到宋安乔时是不屑的，眼睛白了白，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宋安乔让出一点位置来，中年男人买了很多水果摆在宋母的墓前，嘴里还说着：“哎呀，今天突然下起了雨，我和茜茜来的时候，都淋到了不少于呢！”不知道是在和宋安乔说话还是在和宋母说话，脸上带着一点歉意。
“嘁，”那个叫茜茜的女生不屑地转过头去，“刚买的新鞋，又弄脏了。”她说着，一点都不在乎墓前的女人。
宋安乔握着雨伞的手渐渐收紧，她想尽量不去看那个女生，只因为她看了一定会生气。
摆好了东西，中年男人对着墓前的女人拜了拜，无非是说了些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这些话宋安乔并不关心听，只是能够感受得到，这个男人一定很喜欢母亲。即使母亲嫁过去才没两年的时间，但是每次扫墓他都会来，光是这一点，宋安乔就知道他的这份心意。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他身后的女生终是忍不住了，催促道：“好了没啊？我还约了人今天去唱卡拉OK呢！”
“哎，茜茜你等等，我和你妈再说说……”男人侧头对着女儿说了两句，然后又继续诉家常了。
“什么我妈妈？”女生奇怪地笑了笑，“和你结婚就那两年而已，她怎么就是我妈妈了？”
宋安乔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却是渐渐地落在了对面女生的身上。
“真是搞笑，非要拉着我一起来，要不是她在世的时候对我稍微那么一点点的好，”女生伸出指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她死都死了，我才不愿意和你一起来！”
“你胡说什么啊！”男人转过身来，皱起眉头拉住了女生的胳膊，语气中尽是克制住的怒火，“在你妈妈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我说了，”女生甩开男人的桎梏，“她不是我妈妈！”她说着，一字一顿。
尽管这个画面好像也发生在宋安乔身上过，但是她从未说过这样过分的话，况且，还是在宋安乔的面前。
“那你亲妈是没有教过你，”宋安乔上前一步，微微咬牙，“什么是尊重吗？”
“你什么意思啊？”女生皱眉，盯着宋安乔，“哟，你妈不都死了吗？你骂我做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男人看着架势不对，赶紧拉开两个女生，“不要在妈妈面前吵啊，她在这里看着也会伤心的。”
宋安乔鼻头一酸，她的妈妈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妈妈，既然这个女生不愿意，大可不必这样说，实在太伤人。
“你以为自己很拽吗？”女生不罢休，挑挑眉又说，“你觉得我抢了你妈吗？要不你自己去找她啊……”
“好了茜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要再胡闹了！”男人怒了，他紧紧地抓住女生的胳膊，就差没有一个巴掌上去了。
当然，就是因为父亲心疼，不敢给女儿巴掌，于是宋安乔下一秒便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亮清脆。
女生被打地别过脸去，男人震惊地看着女儿，宋安乔则只是微微皱眉，就像刚才她什么都没干一样。
天地间，就连空气都在那一霎那停住了。半晌，女生才转过头来，怒目注视着宋安乔。
“你他妈是不是犯贱！”女生大吼一声，不顾父亲的阻拦，抓狂一般朝着宋安乔伸出手去，下一秒就要和刚才宋安乔打她一样打宋安乔。
宋安乔后退一步，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女生的手腕，同时地，女生发出吃痛的声音。
女孩儿惊愕地抬起头来，只见在她的侧上方，项政北正站在那里，像是天使降临一般，帮她挡住了那难堪的一巴掌。
“你他妈放手啊！我的手好痛……”女生终于求饶，项政北却依然没动。
“那个，请你松开我女儿好吗？”男人心疼自己女儿的无助，急急地来到项政北的身前说道。
“你放手吧，”宋安乔淡淡地说道，“放手吧。”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一次比一次轻。
项政北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女孩儿，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咬了咬牙，目光直直地落向那个泼妇般的女生，最终松开，而后另一只手揽过宋安乔的肩头，像是在轻轻地安慰着。
“全他妈疯子……”女生揉着手腕，暗自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这么嚣张……”
项政北原本温柔的眼神，再一次狠狠地落向那嘀嘀咕咕的女生。
对上男人的视线，女生突然噤了声。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是她见过的、前所未有的、真的是第一的、帅气的男人。好像原本的怒火一下子就消了一半，女生尽管手上还疼着，但是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不敢再说了，女生低下头，她的父亲为她揉着。
“安安，”男人收回视线，语气温柔，“要回去吗？”
宋安乔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视线看向母亲的墓碑。半晌，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