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切终是安静了下来。
“窈儿,和娘说说,你这些年都还好吗?”金母挽着女儿的手,既是欣慰,又是心疼的看着窈儿。
窈儿声音轻柔,“娘,我这些年带着孩子在汝州,我们很好,盛怀安现在也不打仗了,我们今后会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他和朝廷讲和了?”金母有些惊讶,此地距京师遥远,又有些偏僻,红莲教与朝廷握手言和的消息还不曾传到镇子里。
“是啊,他们打了这么些年,总算是不打啦。”窈儿提起来只觉得心里十分高兴,她打量着眼前的这间屋子,见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称不上富贵,但该有的也都有,足以让人看出这是户殷实的人家。
“娘,你们这些年也还好吗?”
“好,”金母点了点头,感慨道,“当年姑爷命人将咱们一家安置在这里,不仅给咱们盘了这间宅子,还盘了铺面,让你兄弟们做些小生意。”
“眼下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在城里落了脚,不再从地里刨食了。”金母说完又道,“你大哥前些年又娶了个媳妇,成了家,也添了孩子,如今咱们也算是一大家子了。”
“窈儿,你和姑爷,还有豆豆,你们留下吧,咱们一家都在一起,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呀……”
窈儿听着母亲的话,她的眼神微微一黯,只轻轻摇了摇头。
“娘,我这次来看看你们,见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我……总归要回去的。”
“回哪去?”金母连忙追问,瞧着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金母似乎明白了,只小声问了句,“你可是要回你亲生爹娘身边?”
窈儿本想告诉金母白氏已与萧家脱离关系,但话到唇边又觉得并无说出的必要,她没有吭声,轻轻点了点头。
金母鼻腔浮起一阵酸涩,只点头道,“是该回去,娘当年犯下大错,让你沦落在乡下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娘,以前的事咱们都不要提了,”窈儿打断了金母的话,打起了精神道,“我这次难得回来一次,咱们就都说些高兴的,不高兴的事,咱甭提。”
“好。”金母拍了拍女儿的手,她望着窈儿,有心想去问一问萧若欢的情形,可话到唇边,却又觉得无颜开口。
毕竟与金母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女,瞧着金母的模样,窈儿已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您是不是想知道若欢这些年的情形?”窈儿问。
金母有些羞惭的点了点头,“窈儿,若欢她还好吗?嫁人了吗?是不是……也都有娃娃了?”
窈儿想,若此生没什么意外,金家人和若欢应当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看着金母殷切的眼眸,窈儿撒了一个小谎,“是啊,她成家了,夫婿能文能武,对她极好,她也当了娘亲,生了娃娃了。”
“好,好,”金母抹起了眼泪,“你们都成了家,有了好归宿,娘是真的放心了。”
窈儿拥住了金母,轻声安慰着她,“娘,以后得了空,我会带着豆豆回来看您和爹爹的。”
金母噙着泪已是说不出话来,只握着窈儿的手点头。
待窈儿回到房间时,夜色已是深沉起来。
看见她回来,盛怀安很快上前,对着她压低了声道,“豆豆已经睡着了。”
窈儿向着床上看去,果真见豆豆睡得正香。
她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小脸,见盛怀安脸上满是一副“快来夸夸我”的表情,窈儿忍不住笑了。
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盛怀安心满意足的抱住她,小声道,“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她哄睡。”
窈儿夸了他两句,只将他心里夸得美滋滋的,窈儿看着他的笑容,又是轻轻地喊了他一声,“相公。”
“嗯?”
窈儿眼神柔媚,她也没说话,只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盛怀安一惊,赶快松开了她,他向着屋外看了一眼,对着窈儿低声道,“这样不好吧,你爹娘,你兄嫂,这一大家人都在……”
窈儿忍着笑,故作凶巴巴的去拧他,“你敢不从?”
“从从从,”盛怀安笑着搂住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与她低语,“不过你声音要小些。”
窈儿瞪了他一眼,去拧他耳朵。
盛怀安又是一笑,俯身吻了下去。
待他被撩拨起来后,窈儿却是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对着盛怀安说了句,“困了,睡觉。”
“你个金窈儿!”盛怀安气得牙痒痒,去掐她的腰肢,窈儿咯咯地笑,继而小声惊呼,盛怀安已是一个横抱将她抱了起来。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倒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狠狠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窈儿笑了,转过身拥住女儿,很快盛怀安也上了床,伸出胳膊将她和孩子都是揽在了臂弯。
窈儿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合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们在金家并未住太久。
拜别了金家二老,回程时,窈儿只觉得有些恍惚。
盛怀安仍是驾着车,窈儿依偎着他坐在一旁,盛怀安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了句,“以后还来吗?”
窈儿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再来了。”
毕竟每来一次,便是伤害白氏一次。
“看着他们过得好,我也放下心了。”窈儿长长的舒了口气,微微笑道,“看着二老儿孙满堂,家境殷实,我心里没记挂了。”
“以后我就守着阿娘,就守着你,还有豆豆,舒舒服服的过咱们的日子。”窈儿向着盛怀安偎了偎,挽住了他的胳膊。
盛怀安眼中有柔情闪过,他微微点了点头,今后不论世事如何,他们一家人都过着属于他们的小日子,不必再去理会世事纷扰。
“爹爹,阿娘,”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你侬我侬时,豆豆挤到了两人中间。
“你这小东西,”盛怀安砸了咂嘴,“就不能让我和你娘亲近亲近?”
“不能!阿娘是我的!”豆豆拱在了窈儿怀里。
盛怀安含笑,在女儿的脸上轻轻捏了捏,“成,不仅阿娘是你的,爹爹也是你的,我和你娘就是你的靠山。”
说到这,盛怀安的眼中浮起无限的爱怜,他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发顶,又是补充了一句,“一辈子的靠山。”
窈儿心里柔软,她环着女儿,看着一旁的丈夫,他们一家人迎着夕阳,正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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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从院子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
她抵着腰,在那里唤着女儿的名字,许是孩子顽皮,唤了两声也不见孩子的身影,女子有些着急,刚要跨过院门,就见从院子里匆匆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上前扶住了她。
“慢点,别闪着腰。”
窈儿气急,“让你好好看着豆豆,她又跑没了踪影。”
“她年纪还小,总是爱玩的,你别管她,过不了多久她就回来了。”
“盛怀安,”窈儿气的掐他,“你就爱惯着她。”
盛怀安赔着笑,“别生气,当心动了胎气。”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胎气”,窈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说只要豆豆一个的,我肚子里又是什么?”
“都是我的错,”盛怀安连忙安抚,哄了好一会儿,才让窈儿消了气。
两人刚要回屋,却见两个邻居有说有笑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盛怀安与那两人打了招呼,随口问道,”何二哥,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盛老弟,你还没听说,官府刚刚发了告示,天下太平了,萧家被朝廷端了,就连还剩下的那些红莲教众也退隐山林去了,再不打仗了!”
闻言,盛怀安与窈儿对视一眼,盛怀安附和了几句,待那两人走远后,窈儿对着他问了句,“咱们要不要告诉娘?”
“就算咱们不说,她总归会知道的。”盛怀安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难过吗?”
窈儿摇摇头,“不难过,萧家父子一直野心勃勃,如今的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盛怀安无声的揽住了她,温声安慰,“今后我们以后好好孝敬娘,对她好些。”
“嗯。”窈儿点了点头,还在感慨,就见一个小女孩唤着“阿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小泥猴,”窈儿刚要发火,却见豆豆将一枚平安符举到了她面前,“阿娘,送给你。”
窈儿一怔。
“这是我一早去寺庙求来的,寺里的师傅说,这枚平安符可以保佑你和弟弟妹妹都平平安安的。“
窈儿心里一软,伸出手为豆豆拭去了额上的汗水,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豆豆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又是小声问了句,“阿娘,等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你和爹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窈儿心里疼惜,连忙开口,“不管到什么时候,豆豆都是爹娘的心肝宝贝。”
“不错,”盛怀安将女儿抱了起来,“你永远是爹娘的金豆豆,不是银豆豆也不是铜豆豆,永远都是金豆豆。”
豆豆咯咯的笑了,盛怀安也是笑了,窈儿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她抚着自己的肚子,也是跟着一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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