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气息不带半分收敛，热烈而霸道，就那样紧紧将宁以卿包裹而住，她的大脑霎时一片混沌，似乎已经不知如何思考，而耳畔传来的，那句低声的那句抱歉更让她心头颤动。
“你……”宁以卿苦笑着，眼角落下大滴泪珠，“你不怪我吗？”
“我只怪自己不能早一日发现，不能早一日察觉你的痛苦和挣扎，”陆宴礼紧紧拥着她，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胸膛之内，他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卿卿，对不起。”
宁以卿只觉得脖颈之处忽然一片濡湿，她震惊地侧过脸去，才发觉陆宴礼不知何时已经落了泪。
“是我错了。”身后之人喃喃道，“我不该自大地以为，陆淮之和林氏与你只是口舌之上的恩怨，更不该毫不顾虑你的感受，便为了报答自己的恩情，将大房轻轻放过，甚至让陆华承袭爵位。”
“陆宴礼，”宁以卿轻声开口，“可即便你早一日知道了，你也不能不顾陆老侯爷的意愿，不是吗？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之人，无论如何选择，终究是相悖的两条道路，又何苦非要继续纠缠？”
她抬起手来，轻轻覆盖在陆宴礼骨节分明的手上，像是极为不舍地慢慢摩挲。
“陆宴礼，若我早知你的身世，便绝对不会嫁与你。这便是我的选择。”
“当日的错已经筑成，可来日你我还有各自的路要走。今日我说要和离，并不是只是气话而已。”
“走错了路，那便该及时回头，”她任由眼泪如雨水般疯狂落下，模糊了视线，“就诚如你不愿我为着你的恩情而退让，我也不愿你为着我的仇恨而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情。”
她手上的动作停止下来，忽地用力拽开陆宴礼环抱着她的手臂。
“从今往后，你做你的辅国公，我做我的宁家女。”
她决绝地抬眸直视着陆宴礼。
“陆宴礼，我祝你前路顺遂，一切都好。”
“不。”
陆宴礼拉起她的手，一同朝外走去。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卿卿再做决定。”
二人一同走出暖阁，便听得外头打更的声音。
“三更了。”宁以卿停下脚步，“这么晚，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宴礼言简意赅，“京兆府牢狱。”
“牢狱？”宁以卿眉心微蹙，“你想让我去见陆淮之？”
“卿卿想不想见他？”陆宴礼认真地盯着她看，“我想，你应该去看看他的下场。”
“你之前说，不会饶恕他——”
宁以卿垂下眸子，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眼里那一抹微薄的希冀之色。
她紧攥着手，声音低低的，“他会怎么样？”
陆宴礼抿了抿唇，感受到掌中握着的小手已经攥成一个僵硬的拳头，不由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安抚。
“父亲……陆老侯爷他，虽然留下了那封遗书，但我自认了解他，做了十几年的父子，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徇私枉法的人。”
他拉起她，缓缓往院外走，绕过竹屋前的小溪流，穿过一大段垂花连廊，深夜里的宁园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低沉的嗓音。
宁以卿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似乎化身他提着线的木偶，就那样一步一步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让陆华袭爵，是为了将原本属于陆家的爵位交还给陆家。”
“陆淮之和林氏的所作所为，今日我已悉数告知圣上，而圣上最是厌恶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之人，他不会轻纵了陆淮之。”
宁以卿拉住他，“这就是你今日被罚跪的原因？”
陆宴礼驻足深深看着她，眼中缓缓浮现出笑意。
她在担心他。
小骗子。
“我向圣上求情，希望能以我如今的爵位、官职等等一切荣宠，换陆淮之一条性命。”
“他往后再无求仕的可能，下半辈子，都只能在内狱度日了。”
宁以卿的眼中浮现出难掩的失落之色。
她踌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这样……也足够了。”
她知道，陆宴礼做到这一步，实在已经是在尽力两全了。
她若执意要取陆淮之的性命，那便是把他推向不忠不义的深渊。
“可是卿卿。”
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我报我的恩，如今我的恩情已经偿还了。接下来，该你报你的仇。”
宁以卿还未从愣怔中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扶着腰举到马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