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之的目光从迷茫转为震惊,又变成滔天的怒意和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瞪大了双眼,又嘶喊起来,“另一枚玉环不是丢了吗?你竟然还偷了玉湘的东西!”
宁以卿的眼神变得愈发嫌恶起来。
她将玉环举到陆淮之眼前,冷冷开口,“这个,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东西。”
“我外祖父在我出世之前,便寻了上等的羊脂白玉,为我精心雕刻下这两枚玉环。鹫峰山落水生病之前,这两枚玉环,我从不离身。”
陆淮之的眼神忽又陷入彷徨。
“鹫峰山……”他有些迷乱地朝宁以卿的手抓来,试图抓住那枚玉环看个清楚,却在宁以卿一步后退时扑了个空,身体重重砸到木栅栏之上。
“鹫峰山!”他又重复了这三个字,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以卿,似乎眼前这张脸,正在慢慢与十一年前那个小女孩的脸重合起来。
“是你?!”他像见了鬼一样从地上匍匐后退,“怎么可能是你!!!”
宁以卿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眼底忽然现出些许疲惫之色来。
她轻启唇瓣,“我比你,还要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我当年一时的心善,竟然亲手救下了一头豺狼。”
陆淮之疯了一般地捂住耳朵,凄厉地嘶吼起来。
“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当年的人明明跟我说,我比陆宴礼强,我比陆宴礼好上百倍千倍都不止!她相信我终有一日会大放异彩光耀门楣,怎么可能会是处处跟我作对的你!”
宁以卿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中的玉环。
“把我外祖父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无情阎罗,落在陆淮之耳中,他死死握住自己腰间佩戴的玉环,拼命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忽地想定什么,站起身来猛地朝宁以卿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从木栅栏间紧紧抓住她的双臂。
宁以卿始料未及,只觉得大臂疼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放手!”
随着声音响起的还有一声兵刃的嗡鸣,宁以卿循声看去,陆宴礼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旁,手中握着一柄狱中差吏佩戴的长刀,就要朝着陆淮之的手掌砍去。
她即刻看准时机,利落地将陆淮之腰间的玉环扯下,然后随着陆宴礼刀起刀落,迅速往后退去。
“啊——”
陆淮之的一只手掌应声而落,他下意识收回手臂,然后捂着断裂的手腕处,疼得在地上打滚尖叫。
狱卒跟在陆宴礼身后而来,看着地上手上打滚的陆淮之,只惊诧了一瞬,旋即便厌恶地收回视线,转身朝宁以卿告罪。
“惊吓到夫人了,卑职罪该万死!”
宁以卿手中握着那失而复得的玉环,呆呆地看了许久,然后有些颓然地朝那狱卒摇了摇头,抬步朝外走去。
“宁以卿……以卿别走……”
身后是陆淮之喑哑的呐喊声,叫得让她只觉得心头慌乱无比,她脚下步伐渐渐快了起来,直到差点一头撞到门上,忽地被陆宴礼拦腰抱起。
“别怕。”
他沉声道,旋即抱着她快步朝外走去。
宁以卿的背已经被冷汗沁湿。
陆宴礼眼中的心疼之色呼之欲出,他将她稳稳放到马背之上,然后翻身上马,将她紧紧拥在双臂之间,试图平复她的情绪。
宁以卿愣愣地看着手中那枚玉环,又机械地转头看了一眼牢狱。
原来这种了结,并不能使她感到快意。
“陆宴礼,”她轻声唤道,“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鹫峰山。”
眼泪应声而落。
陆宴礼轻轻应了一声好,旋即拉动缰绳扭转马头,策马朝城门而去。
天刚蒙蒙亮时,二人到了鹫峰山下。
陆宴礼扶着失神落魄的宁以卿下马,打算步行上山。
他看着她呆呆的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木偶,心中不由更是酸涩。
而这酸涩的心情还未维持多久,便被利箭破空的声音打断。
四面八方的箭雨朝着二人而来,宁以卿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陆宴礼已经一手护着她,一手奋力抵抗。
正当他解下外袍尽数打落四面的箭矢时,宁以卿的眼中忽地出现一个疾速朝二人而来的黑点。
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便要将陆宴礼推开。
而下一瞬,陆宴礼好似也发现了那漏网之鱼,却已经无从躲闪。
“不——”
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贯穿了晨间的山谷,惊得深山之中栖息的鸟儿都成群扑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