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亲对他的殷切期望,知道母亲从未怪过他,可就是因为从未被怪罪过,他的心里才更加不安,更加愧疚。
“不是你的错,”感受到莫臣理情绪低落,吴西语柔声安抚,“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一个人带着瑾年和小鹿儿,你将他们照顾教育的都很好。”
“瑾年和小鹿儿都很崇拜你,爹娘也不会怪你的。”
“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过去能放下就放下,我们往前看,不能放下就先压在心底,有朝一日我们杀回去,为你和爹娘报仇!”
“报仇?”莫臣理忽然笑了,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就敢说报仇。”
“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你想,我便跟着你闯一番!”吴西语的声音坚定,就如同她紧搂着莫臣理脖子的手一般,坚定不移。
莫臣理心动吗?他心动!
可他深知那些人的身份,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吴西语说得对,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生来就能决定其他人的生死,那些人啊,就是这类人!
“都过去了。”他苦笑,将不甘压在心底。
吴西语有些诧异,但他做了决定,自己也不好继续劝说。
“还有一事,我让小鹿儿去学堂,并非是让他考取功名,不是想利用他争名逐利。”
吴西语停顿了一瞬,见莫臣理没有抗拒,她才接着说,“我只是想着,让他读书识字,若要考取功名,那也是他自己的权利。”
“做官有什么好,官场黑暗,官官相护,没有出路的。”莫臣理到是不抗拒同吴西语谈论这个话题了,但言谈之间,还是有着数之不尽的悲凉。
“可官场上,也有好官啊,我也听说过不少为国为民的好官,也有报效国家的名将,这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没有好官和坏官。”
莫臣理偏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的吴西语,好人和坏人?好官和坏官?
“是啊,好人就算做官也是好官,比如你,我相信你当时一定是个好官。”
“坏人呢,就算不做官,也是坏人,比如说,他做了猎户,也是个无恶不作的猎户,你能说猎户都是坏人吗?”
莫臣理怔住,是啊,有好官啊,当初他落难的时候,也有人替他说话,只是那些人人微言轻。
“没有哪个行业里都是坏人的,就算是土匪也有正直善良之辈,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的。”
莫臣理沉默了好一会儿,吴西语看过去,就发现他似是在想着什么而出神,吴西语也不打扰他,等他自己想通。
“我不愿成鹿步我的后尘。”莫臣理苦笑一声,他有了那样惨痛的经历,也算是知道了一些官场上的规矩,无权无势,从头开始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要受多少委屈,旁人不知道,可他心里门清。
“我知道,”吴西语点了点头,下巴磕在莫臣理的肩膀上,“做官只是其中一条出路,我只是想让他多一个选择。”
多一个选择?
“田里做活的人有多辛苦,你该知道,打猎也危险,之前你每日出去打猎的时候,我和两个小的都满心担忧。”
“从前没得选择,我没有办法拦着你,只能想赚钱的法子,让你不必去打猎。以后这样的危险我不愿小鹿儿经历,我想让他有一技之长,能活得更好。”
感觉到莫臣理的神色逐渐缓和,吴西语继续说,“上了学堂,他可以去做账房先生,去做掌柜,甚至可以在街上替人写字画扇面赚钱。”
“若不去学堂,他就只能做苦力。”吴西语说,“不只是小鹿儿,等到瑾年的身体好些,我还想让瑾年也去学堂读书,不求他们功成名就,只希望这辈子不要活的太苦。”
莫臣理闻言,虽然仍旧犹豫,但总算是点头同意了。
现在这个季节,山上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不过吴西语还是在丛林里寻摸了一会儿,“诶,你认识这个吗?”看着像pu萄藤,但因着季节的原因,叶子都掉光了,吴西语也不能确定。
“是野pu萄,酸得很。”
酸不酸的,吴西语还真是不在乎,这东西做成罐头,或者酿造pu萄酒都成,又不必非这么吃。
莫臣理在一边砍竹子,就看见吴西语猫腰在地上挖野pu萄的藤。
这东西是不好吃,但是种出来还是挺好看的,莫臣理以为她是想要种在院子里的那片空地上,便没有阻拦她。
数量不多,只有十几棵,吴西语又在周边找了找,并无所获。
中午,两人回家,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莫臣理一眼就认出来是李府的马车。
马车看样子是刚停下来,马夫才跳下来,拉开车帘,下来的人是吴西语见过一次的李老爷,随后李老爷伸手,将李夫人扶下来。
李老爷一偏头就看见莫臣理扛着一捆竹子走过来,竹子的两端还缠着一堆枯藤。
“李老爷和李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吴西语笑着迎上去。
“唉……”李老爷先叹了口气,“昨日将我家那臭小子留在夫人这里,回去之后,我家夫人给我好生一顿教训。”
“这是为何?”吴西语问道。
莫臣理已经打开大门,让几人进去说话。
“还说呢!”李夫人伸手握住吴西语的手,亲亲热热的说:“妹妹身体还没大好,他就将那淘气鬼留在妹妹这里,这不是给妹妹添乱嘛!”
“原来姐姐说这个。”人家主动来示好,她又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摆冷脸,“新知很乖的,哪里像姐姐说的那样。”
“哎呀,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嘛!”虽然这么说,但李夫人还是笑得开怀,只有嗔怪,却并无怪罪,显然,她对李新知也是满意的,只是在外人面前,哪有夸自家孩子的。
其实吴西语多少还是有点认同李夫人的话,这孩子定然是个调皮鬼,不然也不至于爬到树上下不来,急的哭鼻子了。
但在一个母亲面前说他家儿子不好,吴西语又不是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