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坐下来，心有点胀，呼吸便有些受阻。
她想起前生，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坐在他自己的车里，尾随着她坐的公交车，一路前行。
她不准他登上她坐的公交车，他就用这样的方式陪伴着她。
直到——
上辈子最后的那一天。
再没有了她的阻止，他终于养成了在每年初秋都独自登上公车的习惯。
然后，遭遇了那场事件。
一切都与她无关，一切却又全都因她而起。
公交车终于到了她家所在的“轻工局”站。
她下车，公交车开走，便正好看见他的黑头大轿车也停了下来，他已经下了车，就立在路边。
叶青鱼都有点要恼了。
“江诗远，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你？”
江诗远却不急不慌，左右看看来车，便迈开长腿小步跑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耶？这么巧？这不是我的新同桌吗？”
叶青鱼闭上眼睛，“江诗远，玩儿装傻的游戏很好玩儿吗？”
他沉静答，“还好。”
见她又要发飙，他忙再补充一句，“自古以来就有假面舞会不是？其实跟这是异曲同工之妙。”
叶青鱼心下轻轻一晃。
他在说什么呀？她仿佛听懂了，却又分明还模糊一片。
她便不耐烦地蹙眉，“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别告诉我，你这大半夜的又要上你姥姥家。你姥姥和姥爷可没在家！”
他点头，“我来买烤地瓜。”
他说着还认真地指指左右，“我听说这边有一家烤地瓜特别出名。但是因为老板烤地瓜卖只是业余爱好，他白天还有别的工作，就每天晚上八点钟以后出来卖两三个小时，卖完了就回家去了。”
他说完了收回目光，将目光全都专注在叶青鱼脸上，“这家烤地瓜摊儿，你听说过没？”
叶青鱼无奈地叹口气，冲他呲牙，“听说过呀。那么巧，我隔三差五的，晚上就叫我爸出来买，给我当夜宵。”
“还有更巧的嘞，”叶青鱼抬眸瞟他，“我爸出来买的时候还碰见过你，我爸还给过你一块来的。”
他就立马拍掌而笑，“对对对。我那次真是一吃难忘，这就惦记着再过来找。”
他的眼睛在路灯地下亮晶晶的，像是镶了某种幽蓝的玉石。
“我也是想把它当夜宵。晚上学习完了吃它，最合适了，你说呢？”
叶青鱼立马扬手，“那我不耽误兄台您买烤地瓜去了。咱们在此别过。”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明儿学校后会有期。”
他终是笑出声来。
少年低哑又微微清甜的声线，在夜风里缓缓散溢开来。
十一月的秋夜，因为他的笑而少了寒意。
他歪头调皮看着她道：“一方面是因为烤地瓜，可是另外一方面……是我想坐公交车了。”
“可是你又不让我再坐，我没办法，只能用这样相对静止的方式，就当是也又坐一回公交车了。”
叶青鱼听得直挑眉。
“我说你这是对公交车有执念啊？你自己有车，还想坐公交车了？公交车有什么好坐的呀，有你家那大轿车舒服吗？”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有啊。”
叶青鱼扭头就走，“你就胡说八道吧，我反正是不跟瞪眼说瞎话的人废话了。”
他笑，也不拦着她，就在她背后扬声道，“真的，就算轿车再好，可是如果你是从小就坐的话，坐了这么多年还不腻吗？倒是公交车，因为从小到大一共也没坐过几次，就会觉得格外的新鲜和舒服啊。”
叶青鱼霍地转身望住他，“那你现在满意了吧？相对静止地也坐了，你可以在内心取得自我安慰了。那你还下车干嘛，何必不直接回家呢？”
江诗远终于站在夜风里，轻轻叹口气。
“你不是好奇我跟孟连生的关系嘛？要不要晚回家那么一点点，听我在这儿给你讲完？”
“哎？”叶青鱼脚底下一下子就生了根，站住了。
不能不说，他这个提议对她来说，吸引力有点儿大。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对他和孟连生的关系感兴趣，可是他一直就没说明白过。
叶青鱼刚想回答他——
“小鱼，那边的是你吗？”冷不防，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小巷子里斜岔了过来。
叶青鱼微微一凛，赶忙回头。
丁语嫣站在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被夜风撩起，宛若丝缎般徐徐落下。
丁语嫣白日里一把长发都扎成马尾，看样子这因为晚上放学了的缘故，所以就把扎了一天的头发给放下了。
不得不说，白天扎起头发的丁语嫣就是个“女生”，而夜晚间长发如瀑的丁语嫣，才是个“少女”。
叶青鱼忙瞟一眼江诗远。
江诗远也在看着丁语嫣。
叶青鱼心头的兴致便什么都败了。
她忙打个哈哈，“小语你也回来啦？你今晚上没上课外班吗？今天回来得好像有点早啊。”
丁语嫣便笑，冲叶青鱼举了举手腕，示意她腕表的时间。
“不是我回来的早，小鱼，是你今晚太晚了吧？都这么晚了还没上楼，叶叔叔会着急了吧？”
丁语嫣说着走过来，才发现江诗远一般，笑着道，“原来你们两个巧遇了呀！那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两个说话的时间太长了，这才让小鱼你忘了时间的流逝，反倒还以为是我回来早了，呵呵。”
叶青鱼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
讲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孟连生的事儿，她当面怼过丁语嫣了，反正她现在忽然觉得丁语嫣说话的时候，怎么有那么多的地方惹得她又想怼啊？
就算丁语嫣说的不全错，她的确是跟江诗远在外头磨叽半天了，可能会影响了一点儿回家的时间。
可是也犯不着像丁语嫣说的那么戏剧化的吧？
叶青鱼直接说，“不要意思啊小语，你先回家吧，我跟我同桌还有点事要商量。”
叶青鱼故意说，“我们两个可能会提到孟连生哟。你要是现在还不赶紧走远的话，那你就有可能‘偶然’听见关于孟连生的事情了。那你就又要为难，你究竟要不要把今晚听来的关于孟连生的事，再传出去给别人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