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鱼呲牙一笑，“学古人伤春悲秋呐。嫂子你们也学过那些‘栏杆拍断’啥的吧？我就试试看，我能不能给拍断喽。”
郑嫂子耸了耸肩，“哎哟，那得练过硬气功。”
“还有啊，叶儿啊，你不能在咱们楼这儿练。咱们这楼本来老得就要掉渣儿了，你还想给栏杆拍断喽，那这楼还能住人了么？”
叶青鱼歪头看向郑嫂子，“郑哥哥也没给你讲过这栋楼的过去呀？过去人老多了，可热闹了，那可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郑嫂子“咯咯”笑出了声儿，“那还不闹腾死啦？况且一点隐私都没有啦。”
叶青鱼也嘿嘿地笑，“也是。”
“我吧，就是觉着咱们这个楼，现在有点儿过于冷清了。”
郑嫂子倒是淡淡的，“哦，你不提这个我倒给忘了，我前儿个听你郑哥哥提起来，说好像有个邻居要搬回来住了。”
“郑国军还说她家里也有个小孩儿，好像跟你一边大，好像也是要上一中的。”
叶青鱼登时兴奋起来，“真的啊？”
郑嫂子耸耸肩，“应该是。据说就是为了孩子上一中，觉着咱们这儿近，这才要搬回来住的。”
“郑国军以前不是在一中当过老师嘛，现在虽然说不干了，但是人家也总觉得他对一中内部的小社会挺了解的，所以这才事先跟他联系来着。”
叶青鱼两眼冒光地问，“确定了吗？男的女的呀？”
郑嫂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跟我无关，我就没那么关心，所以那天也就是郑国军随便那么一说，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听，都没忘心里去。今天要不是你提起来冷清什么的，我都想不起来。”
叶青鱼伸手抱住郑嫂子的手臂，“不管怎么样，嫂子你可给我带来了我想要的好消息！那我现在可以期待喽！”
郑嫂子伸手刮了叶青鱼鼻梁一记，“傻乐什么呀？你又不知道这家人回来，是个什么脾气秉性；那个小孩儿跟你又对不对脾气。”
“你就算是想乐，也得等到时候见了人之后再评判呀。要是遇见个不投脾气的，到时候你能乐得出来才怪呢！”
叶青鱼自己倒是要求不高，“只要到时候能有个上学同路，回来还能一起互相抄抄作业的，我就满足啦！”
叶青鱼一扫非要把“栏杆拍碎”的颓唐，乐呵呵转身要回自家去。
倒是郑嫂子伸手一把又捞住了叶青鱼的手肘。
“叶儿我又想起来个事儿……上回郑国军提过的那卖可口可乐的店，他后来跟你说过到底在哪儿没有？”
叶青鱼赶紧替郑哥哥遮掩，“啊？什么可口可乐的店啊？嫂子你在说啥，我全都忘了。”
她是想说，瞧，她都忘了；那人家郑哥哥要是也忘了，所以才没跟她说，那不到时候大家都不尴尬了嘛。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啊，她就是随便那么一问罢了。
可是郑嫂子却肉眼可见地，有点儿不高兴了。
叶青鱼赶紧说软话，“啊啊啊……就那个可口可乐啊。是我忘了问我哥，不是我哥没跟我说。等我下次想起来的，我再问我哥哈！”
倒是郑嫂子看了叶青鱼一眼，“什么啊，你原来没喝出来啊，那不光是可口可乐，那还有百事可乐。要不那天怎么连瓶都换了呢，就是因为它其实是个两掺儿！”
叶青鱼张大了嘴，“为啥呀？”
郑嫂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郑国军嘴刁呗！他爱吃啃的鸡，可是却爱喝红瓶的可乐。只是人家啃的鸡只是跟蓝瓶可乐家合作呀，所以他每次去吃啃的鸡总是吃得不畅快。”
“后来我们就发明了这么个招儿，进去之后把红瓶的灌进蓝瓶里去喝，那就不用叫人家侧目了。”
叶青鱼听了便笑，“这个法子挺巧的呀！”
郑嫂子却有点失神。
叶青鱼轻轻碰了碰郑嫂子，“嫂子？你，怎么了？”
郑嫂子终是叹口气，托住叶青鱼的手肘。
“……其实你也不小了，我觉着你好像看出来了，我们从南方回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叶青鱼的心便随之一沉。
她垂下头去，“嫂子你和我军哥……在南方的时候，挺不容易的吧？”
郑嫂子苦笑，“是啊，不容易。何止不容易，我们是赔光了。连我们结婚攒下来买新房的钱，都赔进去了！”
她苦笑着环视这栋筒子楼。
“要不然，我们又怎么会搬回这儿来呢？好歹，我们也算新婚呐。”
郑嫂子眼角有泪，她忙抬手抹去，“那买新房子的钱里，也有我爸妈的一半。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敢告诉他们，我现在住的，其实是一栋快要掉渣的筒子楼里！”
饶是叶青鱼，饶是她还有27岁的记忆，可是乍然遇到郑嫂子这样的话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才好。
所以她还是选择沉默。
郑嫂子看着叶青鱼乐，“其实……上次你一语点破那是啃的鸡，我就觉得你其实是看出郑国军的心思来了。”
“他啊，他明明已经赔光了底牌，不得不搬回这老筒子楼里来了，可是他却还是不甘心，他还是忘不了从前在南方的日子。”
“可是南方的其他东西他都买不起，他就还拿啃的鸡和可乐说事儿。”
郑嫂子凝视叶青鱼，“好几个月了，他拿回来的工资都少了几十块钱。我问他，他说零花了，要不然就是请同事吃饭了。”
“他当我不知道……可是我其实都清楚，他是花了这些钱，让人到南方给他往回捎这些吃的、喝的去了！”
叶青鱼也张了张嘴。
怪不得他问郑哥哥，可是那郑哥哥却一问三不知，完全一副不想告诉她哪个店里有卖的似的。
而且那天她想问的时候，就是遇见了郑哥哥眼神的阻止……郑哥哥并不想让她在郑嫂子面前提起这些，以免郑嫂子起疑。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叶青鱼就算明白郑国军的动机，她也不能在郑嫂子面前说得太直白呀。
所以她就继续遮掩：“……对于哥和嫂子来说，在南方的那段日子有苦却也更有甜吧、所以郑哥哥才忘不了，才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买这些吃的喝的，是最接近生活的东西回来给嫂子你品尝呀！”
郑嫂子手指尖攥紧了叶青鱼之前想拍碎的栏杆。
叶青鱼看着，顿生“之前多亏我没给真拍碎”之感来。
——这时候的筒子楼老得掉渣儿，这时候的郑嫂子也有点脆弱得叫人心疼。
“叶儿，不瞒你说，其实我见他买这些东西回来，我面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事实上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
叶青鱼也有些意外怔怔看着郑嫂子。
“嫂子，这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