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嵩在前边大步流星地走,雄赳赳气昂昂。
江诗远在后头跟着。四条腿,两支拐。
虽然说速度上是肯定没法跟人家任嵩比的,但是,因为胜在数量,所以气场上也没输。
叶青鱼放心不下,却又不合适在这个时候就跳出来,这便只好在后头小心地瞄着,蹑手蹑脚地跟着。
既不能叫他们发现,又得能听见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然后江诗远就将任嵩给引回了球馆,而叶青鱼小心翼翼地也跟着进去了。
只不过叶青鱼不合适直接进球场里去,她就躲在门外,趴门缝儿。
任嵩都进去半天了,江诗远还在路上。
任嵩好几个队友都打招呼了,“任哥怎么又回来了吧?不是有事儿么?”
任嵩扭头盯着后头的江诗远,“本来都走了,可是半道儿叫人给拦住了,就回来了。”
那几个人一看后头四条腿儿的江诗远,登时都叫起来了,“嘿,这不是刚才那个谁?”
叶青鱼想:也是,在球场一群体特生中间,这样一个四条腿儿的,特征实在是太独一无二了,想叫人认不出来都不行。
这话听在任嵩耳朵里,就还更多了另外一些含义。
譬如说——“这不就是刚才那超远投球、凌空砸掉你的球的那个谁!”
这事儿任嵩不想提,甚至都不想回忆。
他的球一向以势大力沉、准头刁钻而称傲于球队,哪能想到竟然能被人半空给拦截了!
当时那个球飞过来,把他的球给砸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掉了。他不相信会有人手上有这样的准头,他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那还是半残废?
篮球虽然看似是手上玩儿的项目,可是事实上每一个运球、投球,如果想要有准头和力道,就需要全身的配合,下肢的力量绝对不能缺少。
可是那位,还瘸着呢,下肢根本就不稳,却还能投出这样的球来?
所以那一刹那,他都没顾上看场边那个女生有没有被砸到,他只盯着那边那个半残看了。
直到,场边传来那个姓赵的叫骂声,他这才急眼了。
——当然是不能接受被骂,可是他自己明白,他那愤怒里还有一大半是来自球被砸掉的狼狈和不敢置信!
他便扭头也瞅了江诗远一眼。他那一眼里,就更是百味杂陈。
“嗯,是他。”任嵩尽管有点不爱承认,可还是得承认,“就是他把我给叫住了。”
他的球友马上围过来,低声问他,“那小子还要干什么呀?”
他们刚才可看得真真儿的,他们任哥就是因为刚刚那个球被砸掉了,关键还是个半残的,就觉着不痛快了,这才要提前走一步的。
瞧他球友这么紧张,任嵩挖了挖耳朵,倒觉得有点大可不必。
那是个半残,他们这么一帮人这么紧张兮兮的,虽然他们是护着他、向着他,可是,他们一这么的,岂不是长他人威风,灭他的锐气?
他至于吗他,还用得着跟那个半残打群架?
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行不行?
甚至,他都不用两只手,他能让那小子一只手!
——武侠小说里,真正的高手,不是都背过一只手去,让对方一只手的?
更何况那小子本身就是个半残啊。如果不是怕偏坠站不稳当,他都敢让那小子一手一脚!
总之,他今天这口气要是不出,要是不能在众人面前将之前那个过儿给找回来,那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当他的队长,还怎么节制他的队员啊?
所以今天那小子主动找上门来,还真是他梦寐以求的。
身为一个男子汉,当然是面子大过天。他之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没办法给那小子一般见识。不然还不被人说成他欺负半残,赢了都赢得不光彩?
可是那小子却自己捧着机会拱手送到他面前来了,所以,他绝对没有再放弃的理由!
甚至,只要那小子肯跟他一起回到球场来,那就无论那小子提什么条件,赌注又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想到这儿,他缓缓转了转脖子,自信又无情地一笑,“他还能干什么呢?他是自己送上门来,请我cei!”
任嵩故作大方道,“本来看他是个半残,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了。可是却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意犹未尽了。”
“我已经放过他一回了,既然是他自己请我回来,那不好意思,我就只好对他不客气了……”
任嵩说着,连手腕子都摇晃开了,骨节咔咔作响,音效可棒了。
这动静听得叶青鱼都浑身直打激灵。
说实话她挺怕这种声音的,她一听这声音就觉得那骨头要散架子了似的;至少,骨膜也得损伤。
其实好好一个人,干嘛非跟自己的骨头和骨膜过不去呢?尤其是任嵩这样打球的,这辈子还指望着骨头出菜的人呢?
叶青鱼躲在门外头,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任嵩这自带的音效,那比叶青鱼更近的江诗远就听得更清楚了。
于是他就也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他扬头问任嵩,“对了,你还记得咱们今天打这个赌,是赌什么的吧?”
任嵩一愣神儿,“赌什么来着?你说过了吗?”
江诗远一摊手,“当然说过了啊。”
叶青鱼也听得有点懵。
对啊,之前在外面江诗远就提到了要打赌,可是赌注具体是什么来着?
她好像也没听清啊。
她仔细检索记忆……
好像是江诗远提议要打赌,然后任嵩就直接问“怎么赌”来着,任嵩这是直奔方法论,符合他球员直率的人设;
只是问题是,不问明白赌注是什么,就这么直奔方法论了,那是不是有点太莽了?
就像张飞吧,也勇猛,也五虎上将,也功劳大,可是跟其他智勇双全的大将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球场如战场,任嵩也是要冲锋陷阵的呀。只有“猛”字当头,怎么够呢?
叶青鱼忍不住看了一眼江诗远。
从她的位置,当然看不见江诗远的脸,所以她也只能盯着他的后脑勺。
——如果是上辈子的江诗远,第一名的那个江诗远,那这个只有“猛”字的任嵩,是真的会被江诗远给玩儿死的。
只是,眼前的江诗远属于1994年,许多内在、外在的条件都已经跟上辈子的江诗远不一样了。
所以,她倒有点不放心,眼前的这个江诗远是任嵩的对手么?
如果以成绩论的话,眼前的江诗远是中考进一中的最后一名……呃,就凭这样的脑力,真的够用吗?
好在江诗远的脑力之前,还有任嵩这样的衬托。
任嵩马上“啧”了一声,点指着江诗远问,“你到底怎么说来的?再说一遍,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