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教室里静默了三秒钟。
所有人都没说话,甚至都没喘气儿。
包括班主任老师。
也包括叶青鱼。
三秒钟一过,就像魔法失效,整个教室里登时笑出了七级大地震来。
班主任老师自己也直接笑得滚坐在了讲台上。
“哎呀我的天呀,本来我和他们还挺骄傲定出来的这个规矩呢,觉着这么着以后就没人敢随便迟到了——可是,好嘛,这规矩全都叫你给破了!”
老师笑得也顾不上什么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了,而是她满口牙全都乐出来了。
她点指江诗远,一边点一边乐,“哎呀我的天,你说你这小孩儿,脸皮怎么就这么天高地厚的?”
叶青鱼就站在门口。江诗远在她身后。
她就这么无辜地被迫跟江诗远站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全班同学连同班主任那山呼海啸般的笑声,首先是冲着她的面门冲来的。
所以她是首当其冲。
她叹口气。幸好她心灵强大,要不然自己都得先脸红了。
她抬眸看一眼全班。
座位上的同学都还在东倒西歪,讲台上坐着的班主任还没站起来。
她便举手,“老师,那我也是同学中的一员吧?我也可以点播,是吗?”
班主任抱着肚子,看一眼同学们。
的确,他们还都没乐完呢,现在还没谁冷静下来,想好该怎么点播。
班主任老师就继续笑着点头,“行。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把这位同学的牛皮给戳穿了,那今天就由你来代表我们全班来点播!”
叶青鱼放下手,“好耶。”
身后,一抹阴风袭来,挠着她耳根。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她回眸,嫣然一笑。
“兄dei,我就是为了跟你以后都不用相见。”
她收回目光,双手抬到半空向下按按,示意叫大家先平复平复。
大乐儿在后头呢,这就东倒西歪了,接下来还不直接缺氧晕过去呀?
“同学们,同学们,请你们深呼吸——”
大家的吸引力都被叶青鱼给吸引过来,终于稍微能控制一点,不再全力以赴地笑了。
叶青鱼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位同学说他什么都擅长,那我觉得咱们要是只点播一样两样,那就太委屈这位同学了。”
她眸子轻转,黠光隐隐闪动,“不如,索性就趁着今天报到,课表还没下来呢,咱们就让这位同学来个全套啊?”
“我猜,咱们这样一位全才的同学,那他一定有本事让咱们从现在一直笑到晚上九点半!”
她回眸轻瞥,“这位同学,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哟。”
大家静默了一秒。
然后又是一顿地动山摇的大笑。
叶青鱼可没含糊,赶紧放下书包,掏出笔和本儿来,走入同学们之中,挨个问,“……你能想到什么表演形式的?来,快说。”
不过五分钟,叶青鱼已经记了两大篇儿。
举凡常见的什么唱歌、跳舞、说相声、讲评书、诗朗诵、背绕口令、弹钢琴什么的都已经被大家给说全了。
再接下来,同学们就越说越下道儿了。
这个说,“后空翻!”
那个说,“不如来个拿大顶!”
更狠的直接说,“还是来个——胸口碎大石吧……”
班主任老师笑得就在讲台上怎么都起不来了,“哎呀我天,你们是走错片场了啊?我看出来了,你们想来的不是一中,你们以为这是在老北京天桥儿呢吧?”
叶青鱼却不苟言笑,绷起脸来记录得可认真了。
只是在转身走到另外一组的时候,才偶尔目光滑过江诗远去。
他竟然站得稳稳当当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哟,没慌,也没生气。
难得啊!
等叶青鱼挨着个儿的统计完,一个新的白纸本都已经用掉一半了。
她认认真真把白纸本递到他面前,“一共也就这么多。这位同学,请你自行决定表演顺序吧。”
“你看今天一天时间够你表演这些样儿吧?要是不够的话,我现在就跟班主任老师帮你申请一下明天的午休和晚休时间。”
他没伸手接,而是就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将那些内容都看了一遍。
然后,他也“嘁”地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叶青鱼依旧一脸严肃,“这位同学,你赶紧说吧,先从哪一样表演起?”
他仿佛认真想了想,却很快就有了决定,他伸手指了指当中一项,“……就胸口碎大石吧。”
“啊?”
本来都要站起来的班主任,一听江诗远这选择,又捂着肚子笑坐回了讲台上去。
江诗远长眸轻抬,望向出这个主意的小胖子。
那男生长得颇为可喜,笑眉笑眼的。叶青鱼走过去的时候,瞄见他本子上贴着的口取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刘福家”。
就凭这一身的小肉肉,再加上某种独特的气质,叶青鱼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男生家很可能是开饭店的。
——“福家”,一下子就能想到诸如“福家菜馆”、“福家快餐”、“福家家常菜”这样的饭店名去呀!
江诗远道,“……那就麻烦同学你,再找两位同学,到外头去给我搬块大石板回来吧。”
那小胖子有点愣,敢惹事儿,却没想过该怎么把这事儿给惹到底——比如,学校里上哪找大石板去呢?
江诗远还热心地提醒他一下,他伸手指了指教学楼后方,“后边有个运动场,好像假期刚有工程,我看见场边堆着不少的预制板……要不,你们去抬一条预制板来也行。”
那小胖子愣怔怔地还真的站起来,叫着前后两个男生,这就要出教室门。
还是班主任老师半路截住了他们。
班主任老师的笑劲儿还没过去的,她努力要平静下来,一边儿清着嗓子,一边儿极力压制着上勾的唇角。
“我看这个还是先算了吧。那预制板也是你们这小身板能抬得动的啊?你们真当自己是吊车哪?”
“别人家这位同学胸口还没碎大石呢,你们先被预制板掉地下把你们脚趾头砸坏喽!”
刘福家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头。
其余旁观的同学,便又大笑。
估计是让江诗远首选胸口碎大石给镇静的,班主任老师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先把刘福家他们几个男生给遣回去了,然后缓缓走到江诗远面前来,打量着他。
“这位同学,叫什么来着?”
“江诗远。”
班主任老师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就是江诗远啊!”
叶青鱼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其实她把班主任老师和江诗远对话的每个字儿都听得可真楚了。
老师的惊讶,她当然是理解的。
相信老师在接这个班的时候,一定事先早把每个学生的档案都大致翻过了。大名鼎鼎的江家,老师不至于不知道。所以老师这声低低的惊呼呢,最大的可能是为了江家而来的。
其次,就算不提江家,就单凭江诗远在这个时空里的入学成绩,那也是绝对足够让班主任老师发出这样一声低低的惊呼的。
或者……
兴许也有老师的扼腕叹息之意吧?
虽然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这世上的人谁还不是个肉眼凡胎呢,所以谁都难以免俗。如果这个最后一名,是个长相特普通,性子特慢吞吞的那种也就罢了;可是你瞧瞧江诗远这个人,皮囊可以是满分儿,这么精神好看的一个小孩儿却考了最后一名……班主任老师都会觉得可惜吧?
想到这儿,叶青鱼就更是要忍不住叹息了。
江诗远他,分明是上辈子的第一名啊。天知道怎么到了1994年的这个时空,他却成了最后一名了!
这是造化弄人?
还是,他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