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对不起。”
我合上笔记本，小声道歉。
“我不该把你认成顾准，也不该把你写得那么悲惨，更不该随随便便怀疑你。”
“没关系，菀菀，是你赋予了我生命，我这辈子能拥有你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弯下腰，掌心覆在我头顶上。
白皙的胸膛随着动作，漏出一道骇人伤疤，由于刚刚看过自己的小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双顾决裂时，顾准用他送给自己的清心剑砍下的。
良心，更愧疚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顾淮弯下腰与我平视，眉眼是化不开的温柔。
“我不要补偿，我只愿和菀菀一直在一起。”
直球一击中人心。
从未谈过恋爱的我，满心只喜欢纸片人的我，居然真的遇到了穿越浩瀚星海，只为抓住我的手的那个人。
不可思议，满腔欢喜！
当然，知道了顾淮不是恶毒反派后，我的言行举止也大胆了许多。
比如在他吭吭唧唧凑过来要亲亲时，我说在看剧。
再比如我进卫生间洗澡他无比自然跟过来时，我抬手赏了他一记暴栗。
只是到了晚上，想起凶案就在身边，我还是害怕到失眠。
客厅里灯还亮着，如果现在把顾淮叫进来，会不会被他嘲笑，做社会新闻的记者居然还会怕凶杀案吗？
莫名出现的职业自尊心，使我闭嘴。
连续翻了几次身后，顾淮挂着笑意走了进来。
“菀菀，是不是被白天的事吓到了？”
“嗯。”
我火速点头。
就坡下驴，也是我如群星般璀璨的优点之一。
“不用害怕，有我陪着你。”
昏黄灯光打在顾淮侧脸，温柔的一塌糊涂。
是啊，有顾淮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几乎是和恶毒反派战斗力并肩的天花板。
“那你怎么睡？”
有人可以肆意包容保护我的一切，这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我放松下来，声音不禁变得有些轻软。
“我可以坐这看着菀菀一夜，不用担心我。”
他乖巧低下头，倒显得我想多了。
夏天衣服布料很薄，透过灯光能隐隐看到顾淮身上留下的疤痕。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那什么，要不你来床上睡吧。”
“真的可以吗？！”
顾淮抬起头，眼神莹亮。
......
装得跟之前没睡过似的。
顾淮把我搂进怀里，低头在唇上贴了贴，无关情欲，就像小动物间的示好。
然后，他帮我盖好被子，柔声哄道：
“菀菀，安心睡觉。”
一夜安眠。
7
短暂的周末过去，昨天晚上忘记定闹钟，早起差点迟到。
我火急火燎换上衣服就要出门，顾淮却从后面揽住我的腰，晃着撒娇。
“菀菀，我有金子，可以养你，你不要去上班了好不好？”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数额之大，令我咂舌。
虽然很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包养生活，但强烈的法律意识让我悬崖勒马。
“别说这张银票在咱们这兑不出来，就算能兑出来，我也要被公安局请去喝茶。”
“那我去找他们算账！”
法盲要人命，我打算下班回来好好给顾淮普及一下这个世界的法律道德常识。
磨磨蹭蹭眼看就要超时，我赶紧拍掉顾淮的手，认真看他。
“晚上，你一定要记得接我。”
他说：
“一定。”
二楼的警戒线依然没有撤掉，我快速下楼，然后碰到了穿着运动套装的季怜。
他拎着早餐，显然在等我。
我踌躇上前，打算今天就跟他说清楚。
“季怜，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菀菀姐，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快迟到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他也没再说什么。
地铁上人挤人，季怜用手臂虚虚护着我，每每因为上下车人群蠕动时，他的胸膛被迫贴近我的后背。
这个大男孩都羞囧着一张脸，低声说不好意思。
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归不合适，反正就住一个小区，下了班再说也一样。
这么想着，打完下班卡后，季怜果然在电梯口等我。
“季怜，我其实。”
“菀菀姐，周末小区出的凶杀案，把你吓坏了吧？”
受害者是女性，凶手又迟迟没有归案，说不害怕是假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早晚会抓到他的。”
“菀菀姐，还真是乐观。”
我没有在意季怜口中忽然戏谑的语气，毕竟已经有了顾淮，我想还是把界限化清晰比较好。
“季怜，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以后请不要再送饭给我，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肯改变心思，迟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季怜开朗热情，组里有什么活，他从来都抢着干，只要他愿意，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啊~真没意思。”
他突然顿住脚步，嗤笑出声。
“什么？”
从公司楼下到地铁站需要走一段公园小路，路灯已经坏了一周还没人来修，平时周围上下班的同事比较多，也不觉得什么，今天加了会班已经没什么人了。
大马路上喇叭滴滴，我没有听清季怜在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菀菀，我追你追了那么久，你却告诉我有男朋友了，好狠的心啊。”
脖颈一痛，季怜的脸慢慢变得模糊，他后面说的什么，我再也听不见了。
8
再次醒过来时，眼前是昏暗的房间，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照亮了满墙的照片。
里面每一张，都是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神经，我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在椅子上，结结实实。
冰凉的刀尖，抚上我的脸颊。
“菀菀，这次你终于要属于我了。”
是季怜！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季怜，你不是这种人。”
我尽量把语气放得自然，同时暗暗观察四周有没有可以割断绳子的利器。
“因为我爱你啊！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被你的美丽吸引，菀菀你知道吗，你的躯体，你的血管，你的头发，每一处都让我兴奋得睡不着觉，人类会衰老会变得丑陋，但是我可以让你的美丽永存。”
季怜的神情因为兴奋而变得十分狰狞。
“什么方法？”
我拼命忍住恶心。
“把你，做成标本。”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变态！但是现在还不是被吓哭的时候，我慢慢活动手腕问他。
“二楼的女孩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聪明。”
季怜兴奋地打了个响指“那天看到那个男人在你家里，我太生气了，没想到那个女孩竟然不知死活问我要微信，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当然允许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季怜疯狂大笑，忽然转头死死盯着我。
“菀菀，不要试图拖延时间，这里装了隔音棉，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在这。”
话音刚落，大门被外力撞开。
顾淮第一个冲进来狠狠打了季怜一拳。
“菀菀，对不起你受苦了，我真不该同意你自己犯险！”
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门外警灯闪烁，季怜大吼着被警察带走，尽管知道这一刻会到来，在看到顾淮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周末见过的那位女警官递给我一瓶热饮。
“感谢你对本案的帮助，辛苦了。”
我擦掉眼泪，扯起嘴角摇摇头。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可能我始终会把季怜当做刚毕业不久的实习生。
周五下午，陈姐打来电话说有一处报销核对不上，弄清账目后，我随口问道陈姐把地址告诉季怜的事，陈姐却说她很有职业操守，从来不向别人透露员工的私人情况。
不管是作为女性的第六感，还是新闻工作者的敏感，我立刻去翻了垃圾桶，那个被顾淮捏碎的相框还老老实实躺在里面。
果不其然，相框的右下角是被摔碎的微型摄像头。
分尸案发生后，季怜乔装躲在树后观察，只是我当时满心都在担心顾淮是不是凶手，忽略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尽管只有一丝可能，周日晚上我还是对顾淮说出了整个计划，以我做饵，诱他上钩。
顾淮拗不过我，再三要我保证，但凡季怜有一丝丝伤害我的举动，他都要亲手解决他。
所幸，案件告破。
晚上顾淮抱着我，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我走一步他跟一步。
“够了，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我失笑，伸出手制止他。
“我可以背对着你。”
他抿着嘴，不像开玩笑。
变态！
晚上，顾淮坐在床边，老老实实等我发落。
我忍不住偷笑。
“我真的不怕了。”
“可是，我怕。”
从前我只觉得，只有“我喜欢你”“我爱你”才算告白，可当亲耳听到顾淮说“可是，我怕”时。
所有的理智，溃不成军。
我起身轻轻吻在他唇上。
顾淮征愣片刻后，红透了耳尖。
“我们今夜，可以把那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顾淮弯起的笑眼里，只能装下同样红透的我。
谁说配角只配做炮灰，两情相悦的夜晚太过美好，以至于我没有听到手机里传出来的短信声。
凌晨四点，那个俊如鬼魅的男人轻轻摁下删除键。
“周女士，罪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分尸，如果您还能想起什么相关线索，请随时联系我们。”
窗外月色如水，他勾起嘴角，重新把熟睡的女人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