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新日,童锐金的秘书,五年前东窗事发后被判一年半。童齐记得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他的婚礼上,新娘是高古房地产董事长高古的女儿高佳妮。童齐昂着头看着一直向下的红箭头和不断变小的数字,心里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铲子在刨着早已坚硬平坦的“往日忧伤”。她依稀记得勃日新有个女儿,现在应该四岁了。
到了一楼,勃新日笑容可掬的对童齐说:“换身衣服吧,我替你请完假了。我的车在门口,找个地方坐坐。”也不等童齐答应,就径直朝大门外走去。童齐本能的想拒绝,可是又好奇勃日新会跟自己说什么。有句烂到家的谚语说得好:“好奇害死猫!”于是童齐决定跟着感觉走——“单刀赴会”。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童齐注意到勃新日的驾驶方向既不是水榭也非未都。这让童齐多少放下了点思想包袱。车子最后驶入一个楼区,童齐看见在一个楼口处挂着“粤菜湘菜”的招牌,勃新日将车停下,童齐转脸问他:“就这儿?”勃新日还是那副无害的表情答道:“对。”童齐犹豫了一下,勃新日既没解释也没催促,童齐笑了,“什么时候成姜太公了?”说完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勃新日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走进这家店童齐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店内整体装修十分雅致,有种恍然一梦回从前的旧时代感,她觉得有什么地方看着熟悉,却又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跟哪觉得熟悉,她再次仔细看看四周,她确定以前没来过。
勃新日引路,带着童齐进到了店里最靠里的一个位置,童齐坐下随手翻着菜单,“怎么都是湘菜?粤菜呢?”她问。
勃新日没回答反问道:“你吃粤菜吗?”
童齐从菜单上抬起头警惕的看着勃新日,勃新日释然的微笑着说:“楼上是粤菜。”童齐直视着他又问:“不能两都吃吗?”
“可以,”他示意服务生再拿个菜单过来,“当然会有个别客人有个别爱好。”
童齐有心说,我要上楼,但是勃日新却抢在她前头开口,“存心不良的前提是掩人耳目或暗度陈仓,你这是庸人自扰。”
童齐冷笑,“防不胜防,没办法。我点菜,你付账。没问题吧?”
勃新日做了请的姿势,童齐分别点了三道粤菜和三道湘菜。放下菜单,看见勃日新直摇头,她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勃新日带着不赞同的口气问:“你这是不打算吃了?”
童齐没想到自己心理的想法被戳穿略有尴尬,勃日新又说:“没必要,童齐,你活着对我来说更重要。”
童齐吃了一惊,不置可否,只能缄口不言。
等菜的当儿,童齐也没费心思找话题,她心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天下就没有白给的面包,是你勃新日请我吃饭,你葫芦里买什么药只有你自己知道。
于是童齐到底听见勃新日先开口了,“这家馆子是我开的。”这句话是一个重磅炸弹,童齐被炸的天旋地转,心中的警铃打大作,直接掉狼窝里了?她下意识的侧过身两腿分开一只脚踩到桌子外面作势要跑,勃新日看得分明却不点破,接着说,“我是有事和你商量,关于你以后生活上的大事。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好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之前徐老四和乔湛他们的事我都知道,我要和你商量的就是怎么能让你一劳永逸的摆脱他们。尤其是徐老四。”
他的话让童齐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过大忘了逃跑,这时服务生过来开始上菜。童齐意识到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勃新日波澜不惊的指指桌上菜问:“看看如何?”
童齐将目光转到菜上,一看之下大惊,全不是自己刚点的!勃日新嘿嘿笑了,童齐的头皮开始发麻,对面的勃新日不慌不忙的说:“当受害者见到连环杀手时也不过如此吧。”
童齐咽口唾沫勉强问到:“你究竟想干嘛?”
勃新日靠向椅背并不正面回答手指点着桌子说到道:“这里不是水榭更非未都。”童齐茫然的望着他,不明所以,“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不做,再说来之前我见过你们领导,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我的车,你出了问题我就是第一嫌疑人,我甚至会是被钉死在你旁边的那个人。”
童齐稍稍从紧张中缓过来一些,她想了想问:”我本来不想问你,但是我真纳闷,之前我没见过你几次,我爸已经死了,我有什么事是你一定有必要管的?”
勃新日身子前倾,”先吃点吧。”
童齐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什么?”勃新日高深莫测的撇了她一眼,“我比你知道的要理解你。”
“你是私人侦探吗?”
“从童市长那听的!”说完勃新日拿起筷子每一样菜都吃了一口,童齐没跟着他动只是喝着瓶装水,勃新日倒没说什么等童齐把水喝完叹口气说到:“我有一个提议,可以帮你摆脱现在乃至将来的困扰和危险。”
童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并没接话,勃新日接着说:“很简单,我们结婚。”童齐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石化,“这幢婚姻你的收益还是很多的,你除了能不再担惊受怕,生活上还能比现在宽裕很多。”
童齐嗤笑了一声问:“你很有钱吗?”
“我很有钱。”
“出来以后找着新靠山了?”
“没必要找靠山,我们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靠山就是自己。”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我们手里就拿着自己的靠山。”
“听不懂。”
“是你不想懂。”
“徐老四会怕你?”
“不怕。”
“那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你同意了?”
“没有。”
“他怕他自己不安全,看到我们这个组合,他虽然不甘心,但是总能放心。”
“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无论你怎么选择。”
“你不是结婚了吗?”
“五年前分开了,孩子跟母亲。”
“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总要试试看。”
童齐突然顿了顿,“勃日新,你究竟想要什么?”
“安全。”
“说中文。”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或者也可以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你说的我不是很明白,但结婚首先要至少彼此熟悉,我们熟悉吗?”
“这只是顺序问题,先结婚后谈其他,先保证生命安全再谈其他。”
“你一直强调安全,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肯定我有危险?”
“徐老四没找过你吗?那天的细节我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
童齐直视着勃日新,目不转睛,仿佛要在他身上穿出个洞,她嘿嘿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勃新日,你的目的我不清楚,你的动机并不单纯但究竟是什么我猜不着也不想猜,我对你不熟,你对我也不了解,谈婚姻,是驴唇不对马嘴。我记得你的前妻是个很有料的人,无论从各方面来说。与其在这跟我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办法重修旧好,比较实惠。我跟很多过去的人和物都断了,也包括你。”
童齐站起身想离开,勃新日缓缓的说:“断了?那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否则徐老四、猴子、还有乔湛怎么会同时出现?是巧合还是故意?你恐怕也没少琢磨吧。”
童齐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置可否,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勃新日也看着她,良久,童齐坐回座位,“我们不合适,硬件软件上都是。”
勃日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婚后你愿意上班,不愿意上班都可以,每个月我会在你户头上存一笔钱,这笔钱足可以满足你生活上各种奢侈享受,”他故意停了一会用时间的空白增强内容的重量和影响力,童齐果然上当,她对过去生活的怀念是她的死穴,勃新日观察出她的细微变化,趁胜追击,“你不会没有自由,我可以保证不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同样你也不必时时刻刻奉行妻子的准则。”
看见童齐仍然没动静,他拿出最后的砝码,“其实,童齐你从来没想过如果你和他们对调会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光芒闪耀的生活一下跳到平淡和卑微的现状而平安无事。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品质才会令你身边的人对你恋恋不舍。可你却把自己的优点当成可取笑的条件。如果没有家族的庇护和老子的扶持他们的生活将会一败涂地。他们正是因为看到了你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换句话说你是他们的榜样。不要总想着公平,那本来就是奢侈品,只有不公平才是永恒的主题。人总要有所谓的梦想,很久以前有人将自己的美梦建成了一个乌托邦这才有了今天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但实际上那只是一场美梦和一个基于美梦的乌托邦,我们为什么还要大肆宣扬?因为人总要在失去全部以后还有可以赖以生存的依靠,它当然可以是一种思想——造价低,没风险又自我感觉与众不同。”
童齐动摇了却又不想承认,于是谈谈笑着说:“很有蛊惑性。我需要时间想想。”
勃新日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好,我可以等,但别太长。”童齐不敢抬头看他的笑容只好装着不经意间别过视线直到勃日新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童齐都没再正视过他,她觉得心虚更觉得无地自容,因为勃日新说的未来太美好,好到她无法再面对现在的生活。
花坛后的一辆车里乔湛将童齐的表现理解为矜持。他怒不可歇使劲把手里的一个手机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发动车子冲进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