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我妹妹脸上疤痕可有药物祛除?”白月向一旁细细看过泠夜烙痕的祭司提问。
“唔……对于疤痕,一般是在伤口愈合前使用药物防止留疤,一旦形成便难以消除,只能通过时间慢慢消退,像首领夫人妹妹这种情况,已过去许久,脸上疤痕依旧清晰可见,面部沟壑不平,怕是无法再回到昔日光洁无瑕的肌肤了。”祭司语气惋惜。
纵使青阳寻医者替她看过多次,泠夜知道结果,但再次听到祭司否定的答案,心中仍有些失望。
“没事的,阿姐,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不去照镜子,平时都不记得脸上还有疤,再说只是丑了点,不影响生活。”
泠夜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替她感到难过的阿姐。
白月紧紧握住泠夜的手,不死心地再问,“即使无法祛除,让疤痕变浅、变淡一些呢?”
“我可以调配些草药试试。”
为了交差,以及让她心安,祭司开了些生肌、养颜的药粉,“回去用药粉一天敷面三次,坚持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效果。”
他又叮嘱一番,“面具不宜长期佩戴,会让脸变得敏感,发红发痒,还可能引起皮肤溃烂,特别是敷药期间,不要捂着它,多透透气。”
“知道了。”
泠夜点点头,谢过祭司。
第二天,泠夜谨遵医嘱,敷完药没戴面具,鼓起莫大勇气,才敢踏出门。
部落有规定,每人每天必须完成分配的任务,或者采集或种植,都要参与劳动。
“早啊,殷婶。”
她的任务是采集,正往河边去,遇到迎面走来的殷婶打了个招呼。
“早,你是……泠夜?”
殷婶看看她脸上的疤,再看她的装扮,惊疑不定。
“我改名了,以后叫我春。”泠夜微笑。
“呃……春,这名字不错。”
“我先去采集了。”
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疤痕,泠夜有些不自然,匆匆离开。
脸上凹凸不整的烙印沾着墨绿草药汁,更加醒目狰狞,一路上,所有人纷纷侧目,还吓哭了两个孩子。
原以为内心已够强大,但面对他人的指指点点,与交头接耳时,泠夜还是感到难过。
她逃难一般,躲到河边空无一人的草丛,缓缓蹲下,抱着膝盖,忍不住轻声哭泣。
悄悄跟来的辰站在远处默默看着,语言的安慰苍白无力,不如让她静静呆一会儿好受些。
中午吃饭时,白月发现泠夜双眼微红,神情郁郁不乐,明明桌上都是爱吃的菜,也没像往常一般同她争抢,毫无胃口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没事。”泠夜闷声道。
白月不信,再三追问,她才吞吞吐吐说出今早的事。
看她委屈而又难过的表情,白月喟叹一声,“怪我考虑不周,你下午先别去了。”
不过躲着终究不是办法,她裁下泠夜衣服的纱布,缝在笠帽周围,做了顶幂蓠,既能遮阳挡风,还能避免外人窥探的视线,一举两得。
“阿姐,谢谢你。”
在旁看了一下午的泠夜,从不明到恍然,终于知道白月在做什么,深受感动。
她欣喜地戴上幂蓠,原地转了几个圈,迫不及待地问,“我戴上后看着怎么样?”
“不错,有种神秘朦胧感,让你整个人多了几分仙气。”白月笑道。
“就是采集会不方便,行走在山野草间容易挂到面纱。”
泠夜也很满意,但念及此又有些忧虑,大家干活都是甩开膀子、卷起袖子,她还戴着顶幂蓠,会不会太与众不同?
“不用担心,我准备把你调出采集队伍,分配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
“教书,我打算让你教部落孩子写字算数,不过你得先跟我学一段时间,你识字吗?”
“阿姐,好歹我也是王族出身,父亲是大公子,母亲是大族宗女,怎会不识字?你未免太小瞧我。”
泠夜不乐意了,阿姐怎么把她当成王城不学无术的贵女一般,当初为了让父亲母亲夸奖,她可是有很努力的学习,比任何人都要勤奋。
“那真是太好了!”
那群熊孩子精力旺盛,调皮得很,每天上课吵得白月头疼不已,早想找人接替了。
奈何部落除了祭司,就没个爱读书写字的人,她一问起,大家都连连摆手,宁可进山打猎,开垦荒地也不愿教学。
嘿嘿、终于找到能胜任的人了,她双眼放光。
“阿姐,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
白月眼神过于显露,让泠夜感觉自己如被野狼盯上的肥肉,不禁瑟瑟发抖。
“咳,除了认字,你有没有别的才艺?比如琴棋书画诗歌赋。”白月笑容和蔼。
“才艺?”
“就是唱歌、跳舞什么的。”
“阿姐,你、你怎么净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泠夜跺跺脚,貌似有些生气,转身便要离开。
“别走啊。”
白月赶忙拉住她,十分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阿姐不会连这都忘了?”
泠夜先是惊讶,复又皱眉,“还是故意嘲笑我?”
“我嘲笑你什么?”白月一脸茫然。
“歌者和舞者,城内有专门的训坊,从奴隶中挑选培养,比一般劳力还要卑贱,以色侍人,整日搔首弄姿去讨好他人,毫无尊严。在王城,我们嘲笑别人,都说对方是歌女、舞女,这是骂人的话。”
不知是气急,还是羞愤,泠夜脸都红了,“所以阿姐这么问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想到还有这层含义,白月连忙安慰她,“没有没有,我是不记得了,没嘲笑你,更没嫌弃你。”
历史上关于舞蹈的起源众说纷纭,有劳动说,图腾和巫术说,模仿说。
白月比较支持巫术与宗教的观点,祭司举行仪式时没少跳舞,她觉得舞蹈渊源于原始社会的巫舞。
《说文解字》解释“巫”字原型,就是模拟一个人两袖作舞的样子,意思就是以舞蹈沟通神的人。
但怎么与歧视搭上了边呢。
看看祭司会跳舞,在部落地位多高啊,中原那边难道是因发展,舞蹈与唱歌变成取悦上位者的手段,用于视听享乐,因而变得不堪了?
她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泠夜破涕为笑,“怎么拿巫舞相提并论,那是庄严、神圣的仪式,与舞者轻浮的舞姿截然不同,所以祭司与那些舞女自然也不同。”
看来阿姐是真不记得了,泠夜原谅了她,并给她普及了些中原的知识,需要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