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床上的男子又陷入恐怖的回忆，如筛糠抖个不停，话也说不清楚，辛勿等他平静下来，再次询问，“最后你们去没有？”
“去了，不，我们不应该去，哪里根本不能去……领队错了，他不该带我们去。”
暗卫说话颠三倒四，辛勿微微皱起眉头，渐渐不耐，他捏住暗卫下巴，让其强行与他对视，“我知道你很抵触，不愿回忆，但你不能让你的同伴白死，明白吗？”
俊美妖艳的面孔逼近自己，冷冷的瞳孔没有一丝感情，亦如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明明在安慰开解，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暗卫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很好。”
辛勿松开手，缓缓道：“你们进到盆地中心，发生了什么？”
暗卫看着自己所敬仰崇拜的卜祝大人，若是在以往，能与大人说上这么多话，他不知有多开心。
可如今，他的嘴巴仿佛有千斤重，嗫嗫喏喏，却说不出整句，“我…我不记得了……”
辛勿脸色微微一变，“仔细想一想，才过去几天，忘不了。”
暗卫受了重伤，加之深受刺激，昏迷了好几天，有些事不是他不想说，一时间真想不起来。
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心慌意乱，他努力回想，可越这样越想不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记得我们下到盆地，然后进去了，进去之后，之后……”
随着他回想，头痛欲裂，他双手捂住头，“头好痛，我不记得了，大人求求你，别问了，我真想不起。”
旁边的人看着不忍心，帮忙求情，“卜祝，要不让他先休息，过后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毕竟他伤势严重，可能脑部受到了撞击，需要时间恢复。”
“行吧。”辛勿幽幽叹了口气，“想不起就别想了。”
“真的…？”暗卫愣住，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卜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嗯。”辛勿轻轻颔首。
呼……暗卫松了口气，头痛感慢慢褪去，渐渐放松下来。
“多谢卜祝大人。”他感激道。
这么通情达理的主子，他以后一定好好跟随。
辛勿淡淡道：“不必客气，有时候强求反而适得其反，换种方式会更好。”
“换种方式？”
暗卫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皆神色一变，难道卜祝要……
辛勿坐到床榻边，淡淡道：“是的，换种方式，换种让你感觉不到痛苦的方式。”
“是什么？”暗卫疑惑地看着他，当对上一双眼眸，心中一震，感觉意识被瞬间吸入，沉入到无边无际之中。
看向躺在床上，目光变得呆滞的暗卫，辛勿淡淡一笑，“还难受吗？”
“不难受。”暗卫吐字清晰，但他此刻沌沌的语气，让人感觉不自然。
其他人默默退后了一些，捏在袖子中的手摸了摸生出来的鸡皮疙瘩。
辛勿轻轻道：“我们回到那天，那时你们小心翼翼躲避异兽，慢慢潜入盆地中心。”
“我们进不去，越往里，异兽越多，它们成片…成片的趴在地上，把路挡住了。”
暗卫脸上有些害怕，情绪有一丝不稳定。
“别怕，它们都睡着了，不信你看，它们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辛勿淳淳善诱道：“只要你们轻轻的，慢慢走过去就好，它们睡得很沉，不会醒的。”
见暗卫脸色平静，他又道：“你们一直走，不要停，一直走到盆地中心。”
头一次见卜祝在他们面前运用神秘的力量，所有人紧张又兴奋，随着卜祝与暗卫的一问一答，仿佛置身现场，情绪起起伏伏。
“到了吗？”
“还没…”
隔了会儿，辛勿再次问，“到了吗？”
“路好远，怎么…也走不完。”暗卫仿佛有些着急。
辛勿眼眸微合，“不远，你转身，就是了，你回头看看。”
“天暗了，看不清。”
“天没黑，现在是上午，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天空，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太阳，没有太阳，天黑了，周围越来越暗，我看不见。”
暗卫语气急促，喘着粗气，仿佛是一只暴露在平原中，毫无遮挡的野鹿，而周围密密麻麻都是捕食者，惊慌失措之下，身子开始抽搐。
辛勿按住他，呵道：“冷静！虽然是晚上，但月亮出来了，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一切，你看到面前有一条路！”
“月光，有一条路，我看到了。”
“顺着路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想别的！马上就要到了！”
暗卫渐渐停止抽动，周围的人紧张得捏了一把汗，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动到他。
“近了，越来越近了，快到了，再走十步就到了。”
“十。”
“九。”
……
“一。“
见暗卫没有过激反应，辛勿眉头微微舒展，“好，你到了，抬眼看看周围，有什么特别的？”
“都是树，还有睡着的异兽…”
“除了树和异兽，还有什么？”
暗卫顿了一下道：“还有石头。”
“除了这些普通的东西，有没有之前没见过的，比较特别的事物？”
“石头，石头很多，铺了满地，异兽围着石头…”
见他几次三番提起石头，辛勿知道到了关键之处，放缓语气道：“什么样的石头？”
“大小不一，各种形状的。”
“什么颜色？”
“看…不清。”
“不，有月光，你看得清。”
“被异兽压住了，看不清，有石头的地方都有异兽。”
“异兽都睡着了，你靠近一点，看看石头什么颜色？”
“靠近不了，靠近不了……”暗卫情绪又开始激动。
辛勿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不简单，没想到如此麻烦，“好，那就不靠近，你低头看脚下，脚下就有块石头，看到了吗？把它捡起来。”
“看到了…捡起来了。”
“很好，什么颜色的？”
暗卫做了个拿的动作，仿佛真拿着什么凑近眼前看，“是…”
众人紧张到不能呼吸，屏气凝神，等待他说出答案。
可忽然，暗卫胸口剧烈起伏，下一秒突然爆发出绝望地叫喊，“好多…好多异兽，它们醒了！被发现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辛勿沉着冷静道：“快跑！只要你跑，它们追不上你！”
“不要咬我！啊啊啊！”
暗卫像失去了控制，再听不进辛勿说的话，不断大喊和发出惨叫。
辛勿试图唤醒他，结果失败了，无奈之下一掌把他劈晕。
一人忍不住问道：“卜祝，他没事吧？”
辛勿淡然起身，“死不了。”
众人目瞪结舌，辛勿扫了他们一眼，不过多解释。
不管怎样，比起他的同伴，他是幸运的，即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