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跳楼机缓慢爬升的过程中，郭九清晰的看见地上景致一点点变小。起初还能分辨出地上的行人，他们三三两两的并肩走着，看到跟导小姐姐在栏杆旁拍着自己。
再升高一点，他往远处看，竟然还发现了方亦星和南宫羽的踪迹，隔了一条街，他们正往远处走。
机器无情地缓慢地升高，直到地上的人都如蚂蚁一般渺小时，郭九的脑海中猛然联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个梦。
梦里的小男孩在雪地中越走越远，直到白雪茫茫消失不见。
突然，机器“咯噔”一下停在半空，这是到达顶点了。郭九说不清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起那些过往，甚至还从中体会到了一丝绝望的气味。
陈曜察觉出了他的紧张，宽慰道：“小九，别怕。”
郭九侧头看去，伸手握住了陈曜的手。感受到温暖在他掌心蔓延，才稍稍安定下来。
郭九无声地问：“你不怕吗？”
陈曜轻笑，神态自然地回他：“我不能怕。”
听到这话时，郭九握着他的手不禁更紧了些，总是这样，陈曜总是把很多事默默地扛起，不让他发觉。
跳楼机缓慢的旋转着，周围的景致从眼前划过，天空广阔，双脚如踩着棉花般柔软。
他又怎么会不怕呢？
自己到底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那就学学方亦星的招吧，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郭九打趣他道：“你的GoPro可抓好了？一会别掉了，赔不起啊。”
陈曜果然应声而笑，还把GoPro举了起来，“看镜头笑一下吧小九！”
这声说完，跳楼机猛地颤动了一下，失重的感觉从背脊袭来，一瞬间袭裹遍全身。郭九紧握着陈曜的手不敢松开，他身体里突然有一部分灵魂冲破了脑袋，冲出了百会穴，在四周游荡。
双脚没了知觉，掌心的温度不在。耳膜被嘈杂的轰鸣声占据，他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强劲地跳动着。
*
“曜哥哥！你不要小九了吗？”小郭九跪在雪地里大声哭喊，撕心裂肺。
“爷爷，我想去找他。爷爷，求求你我求求你，小九真的很想他……”
“昆仑郭氏入世有违祖训，我不能让你再涉险，不能再让你重蹈你爹的覆辙。”
“他为什么要走？”
“为已定之事寻求答案，郭九，你不该如此愚蠢。”
*
“阿爹说，昆仑是一个牢笼，终日与积雪为伴，人生百年太过寂寞。他有很多抱负想要施展，不得不离开。”
“这里有日月星辰，还有曜哥哥啊，我不觉得寂寞。”
“离开昆仑的人，此生不得再回来。”
“你不会回来了？”
“小九，对不起。”
*
头好痛。
跳楼机在秒速间已抵达终点，陈曜全身被惊出冷汗，他下意识去看郭九，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小九？小九你没事吧？”陈曜立马松开安全装置，跳了下来帮他解除禁锢。
郭九摇晃地站起身，推开了陈曜，“你别碰我，求你先别碰我。”
陈曜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传闻在濒死瞬间，人能够回忆起过往的记忆，难道小九已经想起过去的事了？
他仅存的理智立马关掉GoPro，并和跟导说郭九身体不适，暂停录制。
“小九，你先把麦关了。”
郭九躲在一个树荫角落里，缩着蹲在那。他听到陈曜的话之后，一把身后的麦扯下，丢到地上。
他刚才想起的都是碎片，落地之后回归现实，就好像做了个噩梦般，这些遥远的记忆又模糊起来。
陈曜耐心地等在郭九身边，直到十几分钟后，郭九哑着嗓子问：“你当年离开昆仑，是为什么？”
即使愚蠢，他还是想问。
“你……你真的想起过往的事了？”陈曜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郭九看着陈曜，眼眸里没有波澜，“一点点，你先回答我。”
“我想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没日没夜地烦着我爸妈……爹娘，小时候总觉得未曾拥有的东西，是最好的。”陈曜深吸了一口气，“可现在看来，也是最致命的。”
郭九沉默了，长辈的意志很难因为孩子而变，陈曜的不甘寂寞也许只是导火索，最终有能力走出昆仑的始终是他爹。但是在小陈曜的眼里，昆仑和外界，如此比不上吗？
自己在他心里，好像并没有同等的重要。
“……你真的喜欢我吗？”郭九回想起过往种种，似乎每一次都是自己在主动，“我从未听过你承认。”
主动久了，都会累的。若是对方哪一天不再回应，自己这满腔热情，是不是就变成了负重前行的累赘？
答案无解。
陈曜随着郭九在游乐园里漫无目的的游走，他们之间总是这样默契，只要开始争锋相对，两人就会各退一步，维持表面的美好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