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然赶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张明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巷口里,张明陪着笑给人点烟,正讨好着说什么,看见突然回来的儿子明显吓了一跳手上的打火机都掉在地上。
手臂有纹身的男人转过身,看着张皓然突然咧嘴一笑,扬声道:“哟,大侄子回来了,听说你考了个全市第一,行啊,给咱们老张家长脸了,这可比你爹有出息多了啊。”
纹身男说着就从腋下夹着的黑色皮包里抽出一叠钱,数了十张递给张皓然,叼着烟说:“来拿着,这是叔叔给你的红包。”
张皓然没接,少年俊朗的眉眼耷拉下来,冷漠地看了眼他的父亲,侧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张明连忙道:“贤哥,孩子在和我闹脾气呢。”
纹身男,也就是张明口中的贤哥耸了耸肩,一副不和小辈计较的模样,他把那一千块钱在张明胸口拍了拍说:“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欸,好的。”张明连连点头。
贤哥手一松,那一千块红包钱就从张明胸口散落到地上,然后吐掉嘴里的烟头,朝着巷口走去。
张明连忙蹲下身把钱捡起来,捡完钱,张明细心地拍了拍然后踹进兜里,张明转过身,就看见儿子站在窗前冷冷地注视着他。
张明推门进屋,习惯性地在儿子面前摆出训斥的高姿态:“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长辈和你说话你没看见?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
门口那个男人就是把张明带上赌桌的领路人,张皓然小时候家里是老妈管钱,张明虽然性子沉闷,但是属于听老婆话的人。
自从和这群混子搭上后,张明渐渐被洗脑,什么男人就要有一家之主的样子,要说一不二,老婆不听话就得打,不然野了就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一套在酒桌上说得多了,张明酒壮怂人胆,因为他次次出去和这群人喝酒被当做冤大头买单,因为钱的问题邱霞说了他几句,张明觉得没面子第一次对老婆动了手,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张皓然站在窗前,他看着张明,阴鸷的眼神让准备说教的张明突然打了个寒颤。
自从老婆死后,得知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张明就把儿子当成了后半生唯一的救命草,他仿佛醉酒的人突然清醒过来,又变了一副脸孔,嘘寒问暖道:“儿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张皓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明说:“我妈教我做人要脚踏实地。”
他没说一句话,就靠近张明一步,少年已经长高了,不再是儿时被父亲一只手就能打倒在地的小孩了,张皓然身高破一米八,在佝偻的张明面前显得很有压迫感,他说:“要问心无愧。”
张明连连点头附和道:“你妈教得对。”
“那你呢?”张皓然说,“你问心无愧么?”
张明虚张声势,声音特大地说:“当然啊,你爹我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身为儿子,张皓然太熟悉他爸的为人了,特别是只要心虚,就会试图虚张声势来给自己打气。
“那我妈的人身意外保险是怎么回事?”
“她前半生没被你打死,后半生无病无灾,怎么就那么巧,在她出事前,你给她买了意外险?”
“你一次又一次问盛星月要医药费,为什么变成了她收买你的脏钱?”
“还有我床底下的三百万。”张皓然情绪失控地抓住张明的领口,冷声道,“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
张明嘴硬道:“你和你妈都被她给骗了,你真以为她那么好心出钱给你妈治病?她那是心虚!”
“你妈就是被她害死的!而你,不过是她用来要挟我的筹码!”张明痛心疾首道,“儿子,我是你爹,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张皓然笑了,“你真以为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就能逍遥法外?”
张明浑浊的眼睛突然就冷了下来,他反手抓着儿子的胳膊:“你说什么?”
“我说。”张皓然冷声道,“你一定猜不到,盛星月给我留了你的犯罪证据。”
张明矢口否认:“不可能!”
张皓然拿出录音笔,当着张明的面按下开关。
当听见自己和盛星月谈话的那段音频时,张明神情颓废地坐到沙发上。
“这段供词和你在那位陈律师面前说的完全相反。”张皓然神情痛苦道,“只要我把它交给警察,你杀人的嫌疑就会变得最大。”
张明眼睛充血,哑声吼道:“我没有杀人!”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张皓然知道自己父亲吃软不吃硬,放低了姿态,蹲在张明面前仰着头问,“为什么要把罪名推到盛星月的身上?你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爸,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诬陷罪,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是犯法的,到时候你会被抓去坐牢,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张明表情变得扭曲,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来来回回只重复一句:“我没有杀人。”
“那秦映雪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似乎是被儿子逼到了极限,张明甩开儿子的手,站起来在客厅来来回回焦虑地走着。
“你手里一定有证据吧。”张皓然从容地站起身,“我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张明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可能最开始确实是被迫,受人威胁的,但是他这人在赌场里,成天和那群贪生怕死的打交道,学会了给自己留后路的本事。
张皓然话音落下,焦虑的张明突然就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张皓然一看就明白了。
果然有。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儿子,想让我后半生给你养老,你就把所有真相告诉我。”张皓然下了一剂猛药,威胁道,“不然,从今天起,我们断绝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