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流边,秦慕白靠在树干上,盛星月用手捧着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唇边。
肩头中弹,翻车,又背着盛星月走了一段山路,秦慕白这一坐下来,挺着的那口气就被抽走了似的,脸色苍白如纸,盛星月喂到唇边的水还没喝一口全都撒了。
盛星月扭头又打了水,这次没用手,而是低头用嘴含着,一手挑起秦慕白的下巴微微偏头用渡气的方式一点一点喂进去。
秦慕白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微凉的触感,眼睫颤了颤,虚弱地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盛星月。
盛星月眼神专注地凝视着他,脸上不知道是虚汗还是水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秦慕白缓缓伸出手,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指尖穿过那层光,触碰着眼前的人,喉结滚动了几下,轻笑出声道:“所以,当初在秦家宴会上,你跟个小年糕似的缠着我,就是因为认出我了?”
“对。”盛星月抓着他肩头的衬衫微微用力,直接撕碎,露出皮肉外翻溃烂的伤口,因为中枪有一段时间了,失血过多导致周围的皮肤都被泡肿。
盛星月蹙着眉,得尽快把子弹取出来,负责秦慕白就有生命危险。
秦慕白低咳了一声,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已经很少去回忆童年的时光了。
就连救盛星月那次,在秦慕白看来,也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所以事后并没有留名接受别人的感谢。
但是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的原因是,那是父亲生前最后一次带他出门写生。
去之前说是晚上有一场流星雨,秦慕白的画板都架好了,可能是夜里转凉的原因父亲的咳嗽停不下来,秦慕白就回营地去给他拿药,半路上听见呜咽的哭声。
那时候秦慕白倒没有往什么灵异方向去想,还以为是遇见受伤的小动物了,结果寻着哭声找到了一个意外滚落山坡的人。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秦慕白通过皎洁的月光看清楚对方穿的校服,很快就猜到是来露营的学生。
对方的脚摔伤了,根本不能走,秦慕白把人背起来,小姑娘可能是被吓着了,趴在他的背上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等秦慕白把人背回营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昏过去了,他把人交给营地的工作人员,拿上药又回山里去找父亲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和盛星月的缘分还真是命定的,剪不断。
“秦慕白。”
见秦慕白又有要昏迷的症状,盛星月拍了拍他的脸颊,“别睡。”
“嗯。”
秦慕白努力睁开眼皮。
盛星月说:“你信我吗?”
秦慕白朝她伸出手。
盛星月接住他的手,听见秦慕白说:“我信。”
盛星月问:“你有准备备用方案吗?”
秦慕白摇头,他呼吸声很重,一张口说话就忍不住咳嗽,他解释道:“沈辛蕊给我提供了六个假地址。”
每一个地址都有沈辛蕊的人等着,秦慕白被溜了一晚上,身上的设备全都被收走,所有备用方案几乎全都废了。
他是只身一人来救盛星月的。
盛星月抵着他的额头呢喃:“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这次怎么那么傻啊?”
“她让你来你就来?”
怎么可能不来?
看见盛星月被绑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画面,秦慕白差点失控。
秦慕白语气虚弱地说:“因为不想再错过你了。”
盛星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那一刻,她所有的怨和恨全都释怀了。
“我要帮你把子弹取出来。”盛星月语气认真道。
秦慕白毫不犹豫地表示:“来吧。”
身上没有药,盛星月只能就地取材,好在她对这种恶劣的环境已经习惯了,在溪边的水草里找到了几颗止血草,盛星月忍着不适,从冰冷的溪水里走出来。
盛星月格外认真地做着准备程序,匕首在火上烧红,那一刻,秦慕白看见她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盛星月把削皮了一截木头递到他的唇边:“咬着。”
秦慕白非常配合。
盛星月来到他的身后,她给自己包扎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害怕。
因为是枪伤,秦慕白肩头那一块的布料已经和伤口粘在了一起,瞧着都令人触目惊心。
而他在这样的伤情下,还能背着自己走了一段山路。
盛星月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凝神看去,她握着匕首的右手已经不抖了,这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
哪怕提前咬着木头,在匕首划破皮肉的那一刻,秦慕白还是控制不住发出短促的闷哼声。
然而担心影响盛星月,秦慕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额头抵在树干上,努力保持着身体不动。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垂眸的动作,却让秦慕白注意到盛星月腿上的血迹。
之前混着尘土被忽略了,如今盛星月下过水,湿透导致衣服黏在皮肤上,血迹就格外清晰了。
“唔。”
秦慕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肩头上的疼痛给转移了。
好在盛星月手起刀落,下手又稳,子弹被取出后,她第一时间把嚼碎的草药外敷到秦慕白的伤口上,然后把提前撕碎的衬衣布条缠上去。
等盛星月给他包扎好伤口,秦慕白再也撑不住身形一晃往一旁倒去。
盛星月连忙伸手抱住他,秦慕白满头大汗,就连唇色都发青,可是他看着盛星月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痛楚,温柔得几乎把人溺毙。
“是不是很疼?”
盛星月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秦慕白整个心都仿佛被泡进酸水里,看着盛星月愧疚万分,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次,才能如此镇定又娴熟地面对这一切?
“受伤了为什么不和我说?”秦慕白的视线落在盛星月的腿上。
盛星月垂眸:“一点轻伤而已。”
望着她嘴角还残留着的药汁,秦慕白说:“我想吻你。”
盛星月抬眸看去,不等她回答,秦慕白已经垂眸吻上来了。
苦涩微腥的药汁立时充斥了两人的口腔,那味道实在叫人难以忍受,可是这个吻却是绝佳的止疼药。
重新给秦慕白穿上西装外套,盛星月把他另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着他站起来。
秦慕白看了一眼地形说:“沿着这条溪继续走。”
盛星月点头,两人搀扶着彼此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