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现在喝着人家的酒,拿着人家的钱,有些话自然不好藏着掖着,老驿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将身子往前探了探。
他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大爷既然这么问了,那么有些话自然是能说的,不过我们都是混口饭吃,要是因为多嘴而丢了饭碗,那以后可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听到这话萧扬怎么不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封银子,直接放在了桌子之上,轻轻的往前一推,两个驿卒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瞬间就是眉开眼笑。
老驿卒不动声色地将银子盖在了手里,然后这才说道:“其实这事情听各位大人在喝酒的时候闲谈过,说是宁王跟草原人有了什么谋划。”
“那些草原人来头可都不小,听口气应该是部落的首领,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是想要对河西走廊动手,这一次来雍州就是准备跟宁王一起出兵。”
“也想不通王爷是怎么想的,上一次出兵结果落得大败而回,现在又要动手,怎么说都是中原人,梁国公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怎么这时候又跟草原人联手了?”
“这位大爷回去以后还是劝一劝你家老爷,至少要过了这一阵再说,那梁国公也不是好惹的,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就带了万把人就平定了河西走廊。”
“伸出手指来算一算整个大宋,也就只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如今这天下动荡不已,皇帝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眼看着就要天下大乱了,这可不是做买卖的好时候。”
这时候那小驿卒因为喝了两碗酒,深情显得有些兴奋,将碗中的酒一口喝尽,然后脸上露出愤然之色,将碗往桌上一丢,重重的一拍桌子,把老驿卒吓了一跳。
随后就听他说道:“这个宁王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段时间在雍州之内征兵,搞得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在这个时候他还准备给那些草原人送去一批女子。”
“这样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够干得出来,亏他还是雍州的王爷,我都替他害臊,要我说就应该请梁州的梁国公直接打过来,把这个宁王给杀了才行。”
老驿卒一听这话大怒,伸手一巴掌就拍在小驿卒的头上,骂道:“喝了几口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这种话是你应该说的吗?给我滚到一边去。”
而萧扬连忙抬手阻止道:“现在又没有外人,酒桌上的话我也不会当真,再说了宁王既然敢做这种事情还怕别人说不成?”
不过那小驿卒依然是不服不忿,满脸通红的争辩道:“要不是这样的话,翠花怎么可能被他们给带走了,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到梁州去当兵,到时候带着人一起杀回雍州来,要把那个宁王碎尸万段,也让他知道天道有轮回!”
老驿卒直接吓得面无人色,连忙站了起来去拉小驿卒,声音之中都带哭腔了:“我说祖宗啊,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这样寻死的话,你也敢大声吆喝?”
那小驿卒此时满脸的委屈,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我过不下去了,我要去梁州,我要去从军!”
很显然这小驿卒心里面是充满了委屈,要不然也不会一点就着,萧扬的脸上倒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很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把这个年轻人逼迫到这种程度。
老驿卒好说歹说终于把小驿卒哄妥帖了,眼神之中非常复杂的看了萧扬一眼。
走到了桌边之后,他低声说道:“让这位大爷见笑了,孩子太小受不得委屈,这也是心里有苦,所以才会胡说八道,大爷可不要往心里去。”
而萧扬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路之上雍州确实有些惨,路过很多村子的时候,里面都没人了,难道说跟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老驿卒听到这话以后似乎也放开了,他指了指身边的小驿卒,无奈的说道:“不瞒这位大爷,他是我的小儿子,家中还有一个老大,上一次跟着宁王出兵就没有再回来。”
“就剩了这么一个小的,我花了家中所有的积蓄,才让他在驿站之后谋了个缺,赖好还有一条活路,最起码不会被抓了壮丁。”
“可是没成想,就是因为这样耽误了他的婚事,结果一夜之间,那女娃子村里面的人都不见了,说起来也是造孽,那草原上的人什么都缺,更是缺女人。”
“宁王就派人四处去抓,说要送上千个女子去草原,说起来也是可怜,雍州怎么说也属于大宋的地界,没想到没有被那些草原人祸害了,反而被宁王祸害成这样。”
“可怜这孩子心气重,一直都想不开,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也只能留在身边带着了。”
说完这话以后,老驿卒的脸上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端起酒碗一口喝尽。
入夜之后,萧扬心里面也是感觉不是滋味,这个宁王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居然为了巴结草原人无所不用其极,要是再这么下去,雍州肯定是要乱。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既然雍州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雍州就如同一口架在火上的油锅,稍微有一点火星就会形成燎原之势。
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够牵制一下宋太权的注意力,至少将来他打算进攻梁州的时候,不会那么顺利,拿定了主意之后,萧扬便慢慢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轻微的响动传来,萧扬马上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动,因为他能听出来,藏在暗处的人呼吸有些急促。
显然不是那些专门精于刺杀的刺客,忽然想到了什么,黑暗中的萧扬脸上露出苦笑之色,无声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