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那张尚显稚嫩的小脸上，不满了泪痕，也布满了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沧桑，“奴婢知道这样很冒昧，但奴婢没有办法，祖母和弟弟都是好人，尤其是祖母，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行，但还要照顾奴婢和弟弟，为宫中的奴婢担忧，奴婢实在是……”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
但秦王妃，是她如今唯一的信仰！
“快起来吧，”云苏伸手将薄荷扶起，“本王妃答应你，不论你的结局如何，能否逆转，但你宫外的祖母和弟弟，本王妃都定会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你大可放心！”
从伊兰殿里出来，要经过东宫的必经之路，才能从崇华门出宫。
而就在南宫旻与云苏的轿撵经过东宫之路时，迎面驶来太子南宫永城的轿撵，与南宫旻一样，对面轿撵上的南宫永城也是一身皇族后裔的孝服。
皇族的轿撵都只可走官道正中间，不可错轿而行，因此必有一方停下，让给对方先行。
如今先皇大殓之事在前，这两位，一边是朝廷中极具威望与战功的秦王殿下，一边是先皇临终之前御封的东宫太子。
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先皇大殓之后，这位东宫太子，将会荣登大玥帝王宝座，成为新一代大玥王朝的皇帝。
而如今威望在即的秦王殿下，至多也只能是个德高望重的藩王。
可眼下，这两股势力依旧势均力敌。
两边的轿撵行至中央，皆停下。
轿撵上头的主子不发话，下面的奴仆们皆不敢动声色，没有哪方的宫人敢先行一步，也没有哪方的宫人会让自己的主子退让一步。
云苏的小轿撵就跟在南宫旻的轿撵后面，安静又尴尬的气氛让她的心也悬着。
眼前的南宫旻依在轿撵上，一双长腿稳稳当当的踏在轿板上，手肘撑在轿撵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似在假寐。
放谁都看得出，这位秦王殿下根本不将眼前的太子侄儿放在眼里。
这东宫门前，还飘着白色的丧幡，先皇刚过世的悲痛还蔓延在这大玥朝的皇宫之中。
但眼瞧着叔侄俩之间的氛围，就已经暗流涌动，各方势力不进不退，相持并立。
东宫门前这管道上，两队人马就这么僵持着，除了风声，别无其他。
如此安静如鸡的氛围，让云苏更加不自在。
又是一阵风过来，云苏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阿嚏——”
好样的，两队人马整整齐齐望向她。
真是尴尬到极致！
“不好意思，我……我感冒了，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呵，呵呵——”
对面的南宫永城随即说道，“既然皇婶身体有恙，那皇三叔赶紧带皇婶回府，今日宫里风大，别让皇婶吹着了。”
说完，便命下面的人，将自己的轿撵靠边，让他这位皇三叔的先行。
南宫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后，便让人先行了。
云苏跟在南宫旻后面，心里感叹，其实这位永城侄儿也还是蛮懂事，蛮懂的尊老爱幼的啊！
在她的轿撵与南宫永城的错肩时，云苏突然回头，带着一脸慈母笑的说了句，“城儿有空来皇婶府上玩！”
南宫旻，“……”
南宫永城之前与云苏有过两次会面，但都是在景元帝在宫里举办的两次大型宴会上，并且也都只是远远望过去。
甚至说样子看的都不是很真切。
今天这样近距离见面，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这位三皇婶，倒是，挺风趣啊！
不仅邀请他去秦王府上做客，竟还唤他，城儿？
南宫永城对着云苏即将行远的轿撵回礼一笑，“城儿定记住皇婶的话，等皇爷爷大殓之事办妥后，城儿一定抽空去秦王府拜访三皇叔和三皇婶！”
出了宫，秦王府的马车早已候在崇华门宫门口。
南宫旻与云苏二人便从轿撵换上了马车。
回府的马车上，云苏见南宫旻一直没吭声，以为是自己方才招待南宫永城来府上之事，惹得他不痛快。
连忙试探性的询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永城这个侄儿？”
南宫旻虽然一路没怎么说话，还假寐般的闭上眼，但一上马车时他就将云苏搂在怀里，紧紧地，不松手。
听闻云苏的话语，那狭长的眼缝拉开，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转向云苏，没答反问道，“怎么你很喜欢他吗？”
就知道他是装睡！
云苏瞥了他一眼，“我跟他都没见过几次面，谈的上什么喜不喜欢，只是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生母早就不在了，父亲太子杰做出那般离经叛道之事，宫中人人皆知，还被先帝贬为庶民留守贫民区，最后甚至还死在了那里，留给他的只有一身的污名。”
南宫旻不屑的冷笑道，“那也怪不了谁，世间又多少出生就在贫民区的人，但人家一样活得挺好，并未自暴自弃，朝中的礼部侍郎不也是苦寒之门出生，一样努力拼搏向上，考取功名，报效国家，而南宫杰出生就在巅峰，是世人一辈子都所触不及的，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最后自己自甘堕落，不仅保不住太子之位，更是在被废黜之后四处怨天尤人，从不悔过自己，导致自己最后的悲剧，能怪谁？”
“道理是这样，但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云苏从他怀中撑起，与他对视着说道，“有人曾说过‘若知道将来会一无所有，那就宁可从一开始就从未拥有过’。”
若知道将来会一无所有，那就宁可从一开始就从未拥有过。
南宫旻望着她璀璨灵动的眸子，脑海里默念着她说的这句话。
思略片刻后，捏了把她吹弹可破的小脸，宠溺道，“什么‘有人曾说过’，依本王看，根本就是你自己说的吧！”
“哎呀，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强大的承受力的，就如同你说的，南宫杰出生即是巅峰，拥有这普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与权力，但或许也正因如此，过惯了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他，遇到被废黜，还被永远贬为最低等贫民后，不论是心里上还是精神上，承受的打击或许都不是我们能想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