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茧丝的内里,一团银光膨胀开来,将紧紧缠绕的茧丝扯成碎片。
罗川艰难的从地上跃起,方才他赌上命的用内力震开,连带着他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被震碎。
脸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密布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很明显这是被茧丝所伤,更渗人的是那茧丝带着巨大的腐蚀性,血痕周围已经多多少少出现了肌肤腐烂的迹象,严重的地方已经能见到白骨,皮肉翻卷着腐烂着,附着着粘液,风吹过涌入鼻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
元澈见他挣脱而出也不慌乱,指尖的红光大作,连同眸子也剔透起来,晶莹如红色宝石。茧丝从他体内生长而出,是他汲取精元的吸盘。
不知何时罗川手中多了一把佩剑,或许是从地上的尸体中随意捡取的,但此刻若是能有这利刃在手,多多少少应付得来元澈厉鬼般的攻势。
砍下几缕朝着他闪电袭来的茧丝,剑身立刻出现裂纹,每一次砍断都在那银色薄篇上留下豁口。
下一刻,再有铺天盖地的白色,如同纷扬的雪,风暴般直逼罗川面门。
罗川挥动着手中刀剑惊险的躲过打前的几缕,就在他措手不及之时,一股烈焰高温似乎从天而来,一路金色的焰影,划过天际。
焦糊的羽毛气息四散,那雪白的茧丝瞬间灰黑化为灰烬,灰飞烟灭的同时,那茧丝还发出了濒死挣扎的尖锐声响。
唯心听到那凄厉惨叫后毛骨悚然,她躲在男人身后,惊恐的看着妖如厉鬼的元澈,再看看出手救下罗川的梁政。
只见三人分立在雪地中,两人玄衣一人血衣,气氛诡异,空气中漂浮着的腐烂味焦糊味让这富丽堂皇的宫宇堕落为哀鸿遍野的屠场。
“你还好吧……罗川他……”唯心说到这里顿住,她已经不能辨认出那浑身血痕的人是罗川了,只是凭借着记忆和本能,依稀看到那人一头扎眼的短发融入雪景中。
她敬重罗川,罗川的生死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梁政也看到了,手心运起的掌风还未平息,他紧紧盯着罗川大半张女气的脸陷入沉思。这张脸上布满血污,他在远处虽然看不清晰,可是还是认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感觉上却又说不出的诡异。
“哥哥,莫插手,否则你会后悔的。”元澈的声音闷闷的,与以往的清脆不符,他头也不回,锁定的目标依旧是喘着粗气,半跪在地面的罗川。
他声带全毁不能发声,只能用腹语说出不连贯的一句话。
罗川目光如鹰隼一般紧锁着前方,凌霄儿死前刺入他膑骨中的碎片并非全然无用,割断了部分神经并且挫伤了关节,让他原本势如闪电的动作速度降低了不少,并且难以再保持身体的平衡。
“阿澈,别再伤人了。”梁政捂着胸口,每说出一个字他都要喘息许久,心口流失的不单是鲜血,还有他的生命。
“好了你不许再说话了!”唯心一手捂住他的嘴强行让他停下,一手握紧他的掌心源源不断输送着内力。
他的生命迹象极度衰弱,真怕眨眼后他孤峭的身躯便会倒在自己面前。
元澈听到唯心的声音,心中微颤。
不伤人?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唯独这个……不、可、能。
他默念着,目光一凌,隔空出掌势如雷霆,密密麻麻的茧丝从他手指破空而出,指尖的花钿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再加一分力,狂躁的茧丝数目瞬间多了一倍!
心中的怒火顷刻间倾泻爆发,别人不知道罗川吞掉唯心的魂魄有什么后果,可他在清楚不过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活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总有能力扛起这一切,保护所有在乎的人。可是他错了。
没有人像是他在年幼时那样,能用绝对的优势、横扫千军的光芒击溃他自信的时候,他就变成如今这狂傲自大的模样,以为千算万算都尽在掌控,纵横捭阖。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那个懦弱的少年,自己精心谋划,遍布河山的棋子精心布置的棋子中,有一颗是偷偷潜入的鬼,两面三刀,自始至终都在反过来将他利用。
他怪异的笑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在哭,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妖娆的面容上妆容被冰雪和血水花了大片,露出原本平凡的真容。
他多想将这一切统统抛弃,可是事到如今早已没有了退路,敢伤害她的人,就要敢承袭他的怒火,这个人后果只有死!
这次的攻势简单又粗暴,茧丝没有朝着罗川剑能斩断的地方去,而是纠缠成一股,撞破他的牙关。
牙齿和唾液横飞,舌头软骨也被茧丝的粘液所腐蚀殆尽,异物突入的粘滑感,冰冰凉的恶心感横扫他的口腔。
元澈跌跌撞撞的起身,迈着零碎的步子扑向被茧丝缠住的罗川。
真正要解决他性命断断不能只靠远距离攻击,他不相信这个埋伏了多年的幕后之人这么简单就被打垮,更何况他还吞了两幅的精魄!
从怀中抽出一把剑,剑出鞘后空气震动着发出“嗡嗡”的锐鸣,寒风连带着冰雪被斩开,风声大作,凄厉的剑啸让四周的气流乱了方向。
剑身通体青灰,毫不见锈迹,剑柄上凹槽中灌入金丝,蔓延出繁复的花纹。这是他的佩剑,他忘记了跟随了他有多久。
他的哥哥不拿剑,是因为那人曾经亲自用剑手刃了最爱的女人,后来那人登上了帝位,一道敕令从此大路上有百年绝了剑的踪迹。
真有种!铁血的政权,雷霆的手腕。
这才是她应该爱的人,比自己强多了,至少他宠她分毫不比自己差,烙入了骨血,一念痴狂。
有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他。
他恨,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看着剑没入她胸口时的绝望,天崩地裂。
他不该恨,因为这个和自己血肉至亲的人,是他最爱女人的最爱的男人。
他有什么资格恨,站在什么立场恨?
他还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和他的那位哥哥都是这般死心眼儿的家伙,也再不碰剑。
明明错在他们两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最终却是她的几生几世抵偿世人的积怨怒气,换取那人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自己孤魂苟活,游荡了千年。
他们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拿着那剑撒气?
这把剑是御赐的绝世名剑,刃如秋霜,吹毛即断。许久不曾用过了,事到如今重新拿出来砍下伤害她人的头颅,真是再好不过了。
元澈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浑身带起茧丝冲过时,大地都在震颤,茧丝堕入地面后生根盘结交错,随着元澈宛若孤鸿的移动从地面中揪出,腾空,留下龟裂的地面和飞扬的落雪。
跟剑过不去,剑有什么错呢?
剑能自己飞入她的胸口吗?剑能自己就夺取她的性命吗?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个混账的男人!
他越想越害怕,悲痛到极点,哭也无声无息,漫天雪地中只回荡着剑劈斩的声响。
罗川不偏不倚恰恰踩到元澈的死穴,任何人,只要踏入这个禁区,无论神魔,只剩下死路一条!
梁政回过头来,认真的盯着唯心,“你在乎元澈吗?”
“什么?”唯心一愣。
“你,在乎他吗?”梁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唯心眸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心跳一阵加速。他忍不住问出来,却又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不……不讨厌……”唯心摇摇头,这个人对她而言,除了这次的逼迫外一直是无可挑剔的。
笑意温柔,眉宇也温柔。
他是个温柔的存在,对,温柔。
“好,那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记住了吗?”梁政解下发带蒙住唯心的双目。
“你要去哪儿?”
蒙上她那双骇亮的茶色眸子前,他听到这句话手一抖,但又迅速归于从容。
手上动作不停,“我马上回来。”
看到唯心顺从的任他摆弄,这才长舒一口气。
“安心吧,只当是好好睡一觉。”他撩开她额前的发丝,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唯心只觉得眼前一片青灰,周身的热度突然消散。她知道他走了,可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手心一抓捞到一角布料,可是眨眼功夫布料的触感便在她手心滑落,空漏一手风。
罗川任人宰割之时,他的眼角捕捉到一袭玄影踏风而来,带着剧烈的高温,舀着浓烈的血腥味。
茧丝捅破他喉咙的最后一秒有人徒手握住那团黏腻的白色,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浓烟和烧焦羽毛味。
“咳咳咳咳咳咳……”罗川被救下之后捂着口腔剧烈咳嗽,鲜血止不住的向外冒,染红了他的双手。
梁政这下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暗自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面具之下的罗川竟然是这个样子,大半张脸都是闻霜醉的模样。
恶寒爬上后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他发愣的时刻罗川一把拉过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嘴,用腹语说,“他要把我们都杀了,给主人报仇。”
因为内力消耗了过多,声音力道如蚊蝇。
梁政眸子一沉,这句话触动了他最灰败最痛苦的回忆。
给她报仇……
“阿澈。”梁政转过身,眸中揉和着痛苦和悲怆,“今日,楚瑜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缕缕湿透的银丝贴在元澈的额迹,因为梁政的这句话让他狰狞的神色一愣,“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淡漠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而他眉目间的凶光却炽热的沸腾。
“那个疯子要杀唯心,你说她死了吗?”梁政摇摇头,他回宫的路上碰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楚瑜,那个疯癫的女人已经成了真正的疯子,不管不顾就要取他性命,并且扬言杀掉他之后再去杀唯心。
一场恶战后,他用楚瑜头上的发簪将她刺死,而代价就是自己伤的也极其惨烈。
“她敢!”元澈手中剑一划,凌厉的剑气波纹般散去,齐齐削断梁政耳鬓的发丝。
梁政双手合十,猛地接下那横空劈来的一剑。“她的确不敢,只要我还在,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她。”
指缝间顿时有血丝渗出,他面无波澜,目光笃定。“早就说过,伤害她的那个混蛋是我。”
“你有种的话就全冲着我一人来啊!”
梁政趁着元澈分神的一刹那甩开剑身一跃向前,“你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情,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血!”
“不用你管!”元澈咆哮而出的腹语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震得生疼,发力间脖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冒血。
“蠢!”梁政抓住元澈的左肩,抬膝命中他的小腹。
冷眼看着元澈面容因疼痛而扭曲,瞳孔骤缩,青筋怒跳,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当年根本就不该拿命救下你这个蠢货。”梁政深沉的看了眼猛颤的元澈,接着又向远处扫了一眼。
在尸体遍布的庭院,一个人影抱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乌黑如墨的青丝飞散,衬得她素白的肌肤明净如初雪。
她身上最出彩的地方被发带蒙住,好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她的灵气,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丽。
她是那么纯净那么美好,在满地血污中依旧遗世独立,不染分毫肮脏。
“她当年是不该救我……”元澈僵硬着,目光瞬间颓下去,自顾自的喃喃。
那个不可一世的贵公子,那个桀骜不羁、妖如恶鬼的少年,那个动动指尖就能夺去千百余条性命的王者,此刻像是突然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瘦削的身躯肩膀不自觉的颤抖着,目光空洞的望着脚下一片积雪。
“告诉我,怎么救她。”梁政俯下身子,急切的抓过元澈羸弱的双肩,“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他摇了许久元澈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没有生机没有神采。
当梁政以为他陷入悲痛中无可自拔时,突然眼前一寒,居然又对上了一双厉鬼般的眸子。
元澈用力挥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似乎极度厌恶他的触碰。握着剑的手更紧了,剑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恨意,青灰色的剑身抖动起来,剑啸如蜂鸣。
“我只问一句。”元澈一直低垂的目光抬了起来,他挑了挑眼角,猩红的瞳孔中燃起一簇火苗,似乎填满了炸药。
压迫感从天而降,时间凝滞,两人对视着,僵持着,不分伯仲。
风声,血流声,统统消失。
“你爱她吗?”梦呓般的声音,还带着抑扬顿挫的旋律,元澈阴狠的目光不见了,他眸中大雾弥漫,呆呆的望着面前这张自己无数次扮演却始终不及绝艳的脸。
梁政眸子一眯。
不等梁政回答,元澈的温顺只是片刻就崩散,他已经不耐,加大声音,“你爱她吗?”
“爱吗!”手指上还裹缠着黏腻的茧丝,他突然失控的怒吼,就这么挥出剑,嗜血的神情中怨气与狠毒完全扭曲了他原本的容貌。
“爱吗!”
他放肆狂笑着,酣畅淋漓挥舞着,唱着凯歌般咆哮着,却是又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着。
他鲜红的嘴唇是鲜血浸泡的结果。
雪白的银丝招展起伏。
只是无论他多么歇斯底里,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太悲伤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所以所有的表情都杂糅混合在他的脸上,好让他心底额压抑全部释放,才会没有那么痛苦。
梁政一边躲一边试图制服陷入癫狂毫无神智的元澈。
“爱吗!”
“爱吗!”
每一次出手都会听到元澈用腹语咆哮着问这个问题,每一个斩拭都能看到元澈无声无息的咆哮。
血水从他眼角滚落,可他依旧毫无痛觉的继续着凌厉的攻势。
耳畔是元澈天边而来的质问,以及血流于空中的声响。
爱吗?
梁政眼前天旋地转,渐渐无法再跟上元澈的脚步。眼前红白交错,元澈的红衣如血,银丝如秋霜。
一剑又一剑刺入他早已摇摇欲坠的身体,拔剑而出的鲜血,破碎的龙袍。梁政在这个时候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望,反而十分镇定,任凭身体随着元澈剑的刺入拔出前仰后合。
身体越来越轻,仿佛灵魂正在慢慢溢出,他此刻很平淡,眸子中汇聚了黑曜石般的光芒,潋滟如洗,风轻云淡的任元澈倾泻万斤火药在他身上。
“爱。”他嘴角绽放出一个微笑,轻轻地回答。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更大声音了,回答声溃散入空气,不知道元澈能否听得到。
“怎么不爱,当然爱。”
“我爱她。”
“我爱她。”
……
他在心里默数着,元澈问了十八句他就回答了十八句。
有时候他较真的厉害,该死的固执。
梁政眼睛不停地眨不停地眨,他承认这个弟弟很混账,孤僻又孤独,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就那么挂在脸上,让人躲也躲不掉。
他这个人真令人讨厌,无论是父母还是身边的人都更偏爱他,他放着那么多自己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不要,却偏偏非要抢走自己仅有的那个喜欢的、在乎的人。
原本,在唯心说出“不讨厌”三个字的时候他就释然了。
他知道这个依旧在发狂的少年喜欢她,也知道她喜欢的是自己。他回想着她的笑意她的眼神。
她只有对自己才那么温顺和毫无保留。元澈对她而言不过是个“不讨厌”的人罢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忍不住笑出来,眸子中星星点点,剑刺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很痛苦,反而因为得知这点无比开心。
元澈,只不过是个倔强又有点讨厌的孩子。
他从未想要和他争抢些什么,除了这个女人。这个他爱了两世,想了两世,念了两世的女人。
他可以为她杀尽天下伤她之人,也可以用自己的余生作为交换换她长存。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能自由自在的活着,没有束缚,没有痛苦,更没有杀戮和鲜血的活着。
这些都是他欠她的,是时候该偿还了。
就在此刻,一双放眼望去不见底的瞳骤然放大在他眼前。
他忽然看到元澈的脸近在咫尺的,僵硬,扭曲。
脖颈上一寒,半红半白的剑尖抵在动脉处,持剑那人只要在加一份力,鼓噪的青筋就会被割破。
元澈吐出一口鲜血,琉璃色的双瞳缩成两个墨点。
“阿澈?”梁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抓住元澈僵直的身子。
“唔……”
这次换他瞳孔一缩。
咸腥的刀锋冰冷贯穿他的脖颈,紧接着用力一搅,细长又薄的刀口转眼被撕扯成菱形,骨骼碎裂动脉迸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脑海中,他闻到血腥泼墨一般将他笼罩。
“不是我……”元澈目光如遭雷劈,他张了张嘴,缓慢而用力的说。
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力的配合着口型。
接着他重重的回过头,想要看清楚是谁在背后。
手却不受控制的向前推剑,他猛地一惊,慌忙转回去。
梁政脖颈处捅出的剑,颜色那么瑰丽那么残忍。
“她的魂魄……给了我们四个人。”元澈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烙铁一般灼热的体温迅速减退下去,气沉丹田,他拼尽力气用腹语对着一脸青灰的梁政说,“杀了罗川,他想吞掉魂魄,让霜儿死。”
他还有内力积攒能说出腹语,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明显的撑不住了,剑上被涂了致命的毒药,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你说只要你活着你就会保护她周全的,所以你不能死!”元澈无声的嘶吼,满是鲜血的手抓住梁政猛地掐下去,看着他从僵硬中有了反应,这才稍稍松力。
“我的烙印在后背上,你现在立刻就把她的魂魄抽出来,至于罗川的烙印……我还不清楚……”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生命正在以急速流失,双手已经开始透明。
“至于路逸和凌霄的魂魄……罗川已经把他们给吃了,那你就将罗川精元给抽干好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善心的,为了她一样可以鬼神不认。”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她活下去……”胸口的剑被猛地抽出,元澈柳絮般浑身迅速透明消散,他的语速飞快,不停地交代着梁政该怎么做。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
“对不起……”
“拜托了……”
元澈说完想要回过头望一眼,他的身子透明如琉璃,阳光穿透映照在积雪上,反射着强烈的白光,晃痛了他的双目。
眼前一片白光,他松开紧抓梁政的手,向着虚空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手中的剑也无法再握住了,他轻飘飘的倒落在地上,雪白的茧丝随着他一点点消失而化为灰烬。
这本来就是逆天的邪术,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人死如灯灭,这些怪物也无法存活了。
他唯一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梁政也快要死了。
他刺了他很多剑,却没有一剑是在致命的地方。并不是不恨和原谅,而是因为他真的无法对他下手。
罗川在他身后,趁着他们交谈意志力薄弱时钻了空子,借他的手和剑,刺入了梁政的脖子。
“霜儿,唯心?”
元澈在彻底消失之前,向着唯心所在的地方爬过去,手脚并用,用力爬过去。
他已经看不到了,只凭借着本能,想要最后触碰到她一次。
“从小,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只有你……才不嫌弃我懦弱我没用……”在他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他用力紧握,居然拽住了一角红色。
他欣喜的大叫,却又想痛哭。
“能不能,多分给我一点的关心?路逸……他都比我得的多……这不公平!”
“这次,我认输了,下次,记住我一定会比他早来……”
他的脸永远的埋在了雪地中,最后那个表情看上去他依旧还是个单纯的少年,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意。
如黄粱一梦,梦醒后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长安,在那年的第一次落雪之时,她一袭红色骑装,跟随着千军万马缓缓踏入城门。
分明是个战败国送上的俘虏,却神情比本国的公主还要高贵。
那么明艳的姿容,诛心的红衣。
沉醉的不只是他,还有漫天飞雪,苍茫大地。
“再见……可能我们……要很久很久的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