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
何恬依旧没有多大的表情看着沈商,他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满的也都是些看不清的情绪,两人倔强的对视着,谁也没肯先开口。
直到服务员敲了敲门,试探的问道:“沈总,菜要上吗?”
“出去!”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原本就降到零点的温度直接下落冰点,服务员哪守得住他这般气势,鞠了一躬连忙把门带上。
关上门整个人靠在墙壁上,一层细薄的汗密密麻麻贴着背脊。
看来这沈总,还真是跟报纸上说的一样,艳福不浅。
“今天我叫她过来,原本就是想来告诉你,我不会和姜家做任何商业联姻,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何小姐对此并不开心,似乎还在责备我,坏了你跟你同事的关系?”沈商说着自嘲的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告辞了何小姐。”
两句“何小姐”将她原本还只是无表情的脸,说的一下蜡白,眼睛眨了眨逐渐弥漫起了水雾,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视线微深盯着地板,那眼泪无声无息的砸在地板上。
沈商背对着她,停了一下脚步,讥讽开口:“反正对于你来说,我可有可无而已,毕竟你靠着一副媚样谁都可以勾.引!”
砰——
一声巨响,他和她像是被隔绝在两个世界。
何恬靠着墙壁,慢慢的顺势滑落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眼泪统统流在了臂弯中,昨天他护着她的往昔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间两人就变成这个样子?
手机唐突的响起,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确认声音没问题之后,从口袋中把手机拿了出来,按下接听键:“喂?”
“怎么哭了?”江展华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现在有空吗?我找你有些事。”
“你,你怎么知道我哭了?”她自认已经将声音调整的很好,却没想到江展华还是猜到了。
“姜蓁蓁给我打了电话,再加上昨天见你没有感冒,今天的你鼻音很重。”说着,他轻叹息了一声,“何恬,我希望你永远会记得,你再是孤家寡人,你有一个哥哥。”
哥哥……
何恬原本消下去的微红眼眶,重新又红了起来:“好,在哪?”
“则域大学,怎么样?”
“给我三十分钟。”
“不用着急,我在艺术厅,一进大门就能看见,路上小心。”
挂断了电话,何恬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在情绪激烈起伏的时候,听见江展华的声音,真的是有一种非常治愈的感觉,至少,这个世界上她不再孤身一人,她也有一个家人,即便两人的身体里,流的并不是相同的血液。
江展华挂了电话,视线停留在身侧的人身上:“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想得到她,我想得到沈哥哥,我帮你一把不是很好吗?”姜蓁蓁温如水般柔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气,“如果不是你喜欢她,我一定,我一定……”
“不要动她,这是我帮你唯一的条件。”江展华说着,半垂眸,“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答应了你的条件。”
姜蓁蓁抬头看他,那抹狠戾不见了,心碎与悲伤的绝决,带着死灰般的脸色,像是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
何恬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之后,匆匆跟店长请了一个假,扎在头上的头发被放下,飘逸柔顺着顺着背脊往下到腰窝的位置。
落落大方的黑色连衣裙,凸显了她清冷的气质。
走出餐厅的门,她也是没多想,直接拦了一辆的士离开。就在那一瞬间,一直停在门口的纯黑色的兰博基尼也动了起来,跟在的士的后面,一路追随。
并不是周末,道路也不挤,很快就到了学校的门口。
“您好,我是xx届毕业生何恬。”
何恬从包中掏出一直和身份证存放在一起的学生证,上面的她眉清目秀的,可爱的很,没有如今成熟后的冷颜美。
“啊,是何恬雪姐啊,太好了,我们刚才还说呢,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一直想请你参加画展,作为评审之一,怎么样嘛?”值班的人刚好是美术系的学妹,拉起她的手直撒娇着。
画展的评审,这个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名头,一下拷到她头上,竟有几分觉得惊喜,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学妹的请求:“好,没有问题。”
“那你把电话留下来吧,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何恬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笔唰唰唰的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在学妹的目送下离开了保安室,再踏进学校,旧地重游的感觉不算太强烈,可是淡淡的一种哀伤感却不知为何笼罩心头。
那年的她,与如今的她,两个身份两个心境,却是重游没有什么改变的地方。
艺术厅。
就如江展华说的,她一进门就能够看见他——的背影。
“白先生。”她隔着五六米远,呼唤他。
“何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略有几分无奈,“是啊,我是白舍。”
白舍两个字,像是唤起了她所有的回忆,那段日子依赖的点点滴滴也好,或是悲伤或是愉悦也好。微笑着朝着江展华走近:“这幅画,我记得我已经交给了小语,为什么会又挂在这里?”
“我觉得它的主人,更希望它能够在这里。”江展华答道。
“没有,她的主人只是觉得,成全自己倒不如成全自己的闺蜜来得好,毕竟在这里过往的人虽然很多,但是真正能够读懂这幅画含义的人却是寥寥。”何恬说着,半是戏弄的转过头,“白先生看出了什么吗?”
“悲伤,绝望。”他吐出的两个词,似是与她并没有什么牵连。
何恬微颔首,看着面前那副画,她已忘记当初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很多事情过去了也不疼了,但就似是心间的朱砂,想忘记还是需要时间。
他侧过头看她,那张素净小脸总是扰乱着他心底平静,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商他的母亲死的早,是怀了他弟弟流产之后没有得到好的料理,死的。”
“我知道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他母亲……又爱又恨?”她艰难的从口中吐出这个词后,又很慎重般的重复了一遍,“又爱又恨。”
“是啊,有的时候我也在好奇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出了轨,那个男的一度想要掐死他,我有调查过,那人是他母亲的青梅竹马。”
何恬不太喜欢听悲伤的故事,鳖起眉头打断了他:“很抱歉,请问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上,一种莫名的仇恨,恨他的父亲恨他的母亲,甚至他跟我说过,他的出生是为了打破这一切,为了报仇。”江展华说着顿了顿,“包括他花心的形象,也是因为要让父亲放清警惕,直到你的出现。”
“我打乱了他的计划,对吗?”
“有一部分原因,但是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心地其实比谁都柔.软,嘴上说着最伤人的话往往下一秒就后悔,我希望你能够给他足够的耐心。”江展华说着,将自己的身体稍移了一下位置。
何恬并不觉得什么,但是某个角度看起来,他与她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她的心思,随着他的话一下飘的很远,今天她的确是对沈商的做法,感到非常的难受,可是听完了这些过后,心脏反而发闷的疼。
他的过往,早就了他的人生与环境,而环境早就了他的性格,她该做的是包容,而不是一味的指责与从他身侧逃跑。
“那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何恬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笑的灿烂,“展华哥。”
展华哥。
淡淡的三个字,又一次波动了他的心弦。江展华温柔笑着看她,伸手揉了揉近在咫尺的她的头发,何恬笑容一下的僵硬住,很是尴尬的朝着后面退开了一步。
“只是哥哥和妹妹的互动,你这样的拒绝,也太是让我心寒了一点。”江展华说笑,重新将视线投到大厅正中央的画作上,“这幅画,还是放在这里合适一下。”
“小语同意了吗?”
“嗯。”
“那就好。”
在那之后话茬便僵在无声的空气中,何恬找了一个理由先行离开,和江展华的会面,最终还是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了一些,不再那么悲伤。
上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在城市里缓慢的开着,她也乐得其所,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视线幽深。
回到家中换好鞋子,何恬本以为沈商大概是还没有回家,毕竟客厅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就连灯也是关着的,谁知道当她刚一走到客厅,一双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扯进怀中。
“下午,去了哪里!”
透过略微有些昏暗的光,她看着他深邃的五官,瞳孔中灼烧起的怒火,心疼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去了则域大学、”
她倒还算诚实!可那照片的真实性……
沈商更加暴怒:“为什么去哪?见了谁!”
“因为江展华叫我过去,所以我我就去赴约了。”何恬回答着,望他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关于我的?”沈商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将怒气压下,可一想到她这么晚才回家,还跟江展华见了那么久,匿名号码发来的消息,他愤怒的快要崩溃,“为什么答应我了,还要去见他!”
“他说希望我不要因为你伤害我的事情,就对你没有信心,其实你是个心地很温柔的人,我去见他只是因为今天中午,你说的那些话,还有在餐厅里真的很尴尬。”她小声的解释,尽量让自己不去触碰到他的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