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少夫人,少夫人您醒一醒。”
听到管家的声音,何恬揉了揉眼睛,扶着有些胀疼的头坐了起来,下意识的四处寻找,只看到门是开的却没有看到沈商的人:“他,回来了吗?”
“是的,大少爷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伤的非常重,您还是去看看吧,他在凤少爷之前的房间里,东方少爷说那器械全。”
东方少爷?就连东方释都来了?何恬这下真是一点都不敢再耽搁,从包里拿出了一片湿巾纸,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把,便朝着管家说的地方跑去。
打开门的景象,让她心头狠狠震了一下。
沈商的手垂在病床边,结实的肌肉线条上,都是鲜血勾勒着,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昨天……”
一开口,生涩又干哑的声音,诉说着他极度的缺水。
一侧的东方释端起水杯,喂了一口在他唇边,沈商咽下再开口,声音才正常起来:“昨天有没有按时回到家?”
“你们都跟我来吧,给他们一点空间。”东方释适时机的开了口,四周的人毕恭毕敬一鞠躬后,跟随着他出了房门。
何恬走到沈商的身侧,他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她看着眼眶一下就红了:“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可是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昨天有没有按时回家?”
“嗯,有。”她的鼻音有些重,回答的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
她抬起手掀开他身上盖着的消毒被,一条条骇人的伤口,鲜艳得刺眼的血湿了床单。
“你流了好多血,为什么还不做手术?”
“医生还在来的路上。”他虽受了伤脸上肆魅却丝毫不减,轻勾唇角的一个笑,还是迷魂动魄。
她看了看四处,终于在壁柜里发现了医疗箱,连忙拿了出来:“哪怕是先做一下止血都好,你不是学过医吗?教我吧。”
“不用了,更何况,以你脸皮薄的程度,也完全没办法,毕竟……”
沈商说着嘴角的笑上挑的更厉害,性.感的唇一开一合,明明是个病人每个举动却像是在撩人:“我身上可是什么也没穿。”
他不说她还没注意到,这一说眼神下意识的望着床上一瞟,何恬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如他说说的一样,他的伤口蜿蜒到修长的腿、性.感的臀上。
她要是真帮他处理伤口,势必会看到一些……
何恬狠狠咬了咬牙,该看的都看过了,她还怕个什么?
“我没关系。”
看她坚决,他的笑意跟深:“你就拿究竟随便擦吧。”
哪有医生是这么教的?可除了按照他说的,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从医疗箱里拿出了棉花球,喷上酒精雾,在他手臂上轻轻划过去。
“嘶!何恬!你是要痛死我?”她竟然直接拿着酒精喷雾,喷在他蜿蜒着还在淌血的伤口上。
麻辣的感觉就不用去说了,沈商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了,疼的那叫一个呲牙俐齿,不过他除了紧咬牙没露出任何表情来。
何恬愧疚的收手,将喷雾移开,该用浸泡棉花的方式清理他的手臂。
渐渐的,他左臂上乱七八糟的血迹没有了,只留下一条蜿蜒而下狰狞极深的伤口。
她的手指尖有些抖:“你去做了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伤……”
“别废话,到底还处不处理了?要是不想弄就出去。”原本很慵懒邪肆的他,提到这个声音却是直接冷下去,似是不想提起的样子。
“别这么凶,我不问就是了。”她这可不是服软,绝对是看在他浑身是伤的份上。
她更接近他身侧几分,用酒精棉球在他胸膛上擦拭着,修长带着好闻味道的长发垂下,沈商伸了手撩过她发丝放在鼻下轻一嗅。
身上原本麻木的疼竟消散了一些,她还真是他的灵丹妙药。
“行了,你去做早饭吧,一会医生来了处理好伤口,我就会出来。”
那话说的云淡风轻,好似他身上的伤只是一个小小擦拭而已,明明腹部的肌肉都往外翻,手臂上都隐约能见森森白骨。
“你这样子,真的是医生来了就能好的?”她略带狐疑的开口,“而且现在医生还没来,我……再照顾你一下吧。”
“何恬,平常见你对我怕的很,离接近都不敢,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看见他,是会怕,现如今怎么就忘记了?何恬捏着究竟棉花,指尖似是有几分在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狠狠擦了一下他胸膛上的伤。狡黠的笑与她平常的高冷,小小的有几分不符,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她笑的可欢快。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可偏偏他连眉头都只是皱了一下就松开。
她拿着究竟,看着他的伤口耀武扬威的开口:“因为怕你,所以趁你病要你命!”
沈商一愣,嘴角慢慢的上扬起,邪邪的笑如罂粟般勾人魂魄引人堕进他编制好的魅肆中:“哦?是吗?你大可以试试。”
她已经试了一次,只是可惜他的表情管理那么优秀,她用尽力气也换不来他面上涟漪。
这一刻,一向自信的何恬有些泄气,她再落下手指的时候,力道已经变得轻柔,语调也是轻轻的,像是随时会烟消云散那般:“你这个伤,应该跟我脱不了关系吧?不要提到江展华和冷之華的事,是因我而起的也是因为这样?”
“有一半吧。”沈商说着,薄唇抿了一下,淡淡的回答,“你先出去吧。”
他果然,是不愿意把为什么受伤告诉她。
何恬将沾染成暗红色的酒精棉球,都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重新拿了一颗继续擦着他胸膛上的伤:“东方释出现在医院里,他的女人受了重伤。”
“所以你一定是带着东方释,和冷家江家处理爆炸事宜的时候,被敌国的间谍给弄伤了。”
他呲笑,这女人可真是厉害啊,只是几个小细节关联到了一切,竟然能把他的事猜测的七不离八,没想到他这一身伤的前因后果瞒过了沈国梁,瞒过了凤云潇,却没瞒过她。
也难怪,他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的确有这个资本。
“大少爷,医生已经来了,您身上的伤还是需要快点处理。”
她的揣测也在这一声提醒中,到了结尾。
沈商颔首,视线却落在她脸上:“你先出去,这件事你不需要管。”
何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跟随着佣人走出了房间。
……
深秋了,落叶了。
一个人站在枫树下,看着落叶飘进河中,偶尔有一只鸟飞过,留下一串翅膀拍打的声音之后,又没了踪影,从始至终她一个人坐在这等着。
等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何小姐正是好雅兴,不过这里的景色倒也真是漂亮。”
东方释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一手撑在树上,半倚的靠着树干:“美景陪着美人,倒是美哉。”
“你的声音……怎么恢复了?”她礼貌性的一笑,站起了身。
“废了它的人,想要再修补成过去的样子,可是它的主人她却不想要。”
东方释如今的声音温润如玉,可又带着一种磅礴的中气,想必也是叱咤风云久了,原本温柔的人都变得不气势凌人。
不过对于他那些过往,她可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东方少爷是过来说情史的?”
“是,也不是。”东方释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录音笔,“就跟他身上的伤一样,半是人为半是意外。”
那只笔好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她迟疑了一会儿缩卷在手心里的手指,一一的展开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接过。
东方释很是满意的看她,左手食指在额角上挠了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听了只会高兴。”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不会麻烦你特地送一趟。”
“你倒是让人看不透。”他笑,看了一眼手表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保姆车,“我先走了。”
何恬没说话,紧紧攥着手中的录音笔,是听还是不听,她自己还没有个决定,直到东方释的车子呼啸而去了老远,她才叹了口气。
风吹过她倒是有些冷了,也不是不想回到室内,凤云殇的别墅中来来往往的都是为他做手术的人,可她要是回到了他像城堡一样的家中,什么时候能够等到消息犹未可知,这里刚好可以窥探到,只是,这风冷的她的身体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抬起手臂,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攥着的录音笔无意间被按下了按钮。
“是我让江展华和冷之華去别墅,至于那些炸药,在你们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愿意接受。”
沈商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进她耳中,带着一点狂妄,听周围安静的声音,大概是谈判,可偏偏他这口气太不像。
“展华可是我们江家唯一的男丁,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这是一个女声。
“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小商的错,说到底还是埋炸药的人心狠手辣。”一个男声。
“我呢是东方家下一任的家主,这一点我相信无庸质疑,而东方家身为无政府的武装家族,在这之前并没有受到任何关于沈商的交易请求,这次我也是来作证。”
没想到,关键时刻的东方释还停靠的主。
“就算炸药不是他放的,鞭刑也是不能免,江展华可是军中少将,这事必须要服众!”
“是,我愿意承担,上将。”
录音到这里便是完结,很清晰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告诉了她沈商不愿说的那些事,何恬眨了眨眼,眼底却是有些猩红,鞭刑啊,她是知道的。
军中的鞭刑,是用特质的鞭子抽打皮肤表面,每一鞭的要求都是皮开肉绽,最轻的也是一条血痕。
难怪他身上的伤口,一个个都是那么狰狞,原来,是因为承受了鞭刑。
她的眼眶,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