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婉如话头一转说:“算啦,算啦,这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跟你们算账。你那外甥和丹丹的事情你总知道吧。你说我们丹丹长得有多好看,还这么能干,和你那外甥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最要紧的是人家丹丹还肯屈尊降贵的去迁就他,嘿,你那宝气外甥倒好,还端起了,居然嫌人家丹丹管着他,限制他,说什么不给他自由,什么自由,他想要什么自由?丹丹那么个仙女儿一样的美人儿能看上他,他应该感激他们赵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不晓得那一世积起来的阴德,这会儿居然给我拿腔拿调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德行。我跟你说哈,我不管哈,丹丹是你亲侄女,你们上官家的小凤凰,我义父义母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这个当小叔的可不能不管。其他的事我忍忍也就过了,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由他做主,除非我死了!”
婉如斩钉截铁的样子让笠超想起了自己和老婆青柔的往事,当年自己铁了心要和青柔好,玉娘也是这般刀切斧砍、刚毅果决的反对,弄得自己好难受,和太太的感情之路好坎坷好艰难。此时感同身受,不由得对外甥起了恻隐之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乐乐和丹丹的事情笠超还真不太清楚,他知道乐乐过去还是挺喜欢丹丹的,怎么这会儿俩人闹得这么僵了?一个是比亲外甥还亲的外甥,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侄女,一大家子人一直都看好他们俩,天作之合,一对璧人,怎么说分就分了呢?不是,这事我必须得管一管,最起码就算做不了知音伴侣,也不可以反目成仇。就像自己和铃铛一样,不是情侣了,却是兄妹,还打了亲家,两家像亲戚一样走动。
“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没事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嘛,我胆小,不经吓的。”笠超搂住姐姐的香肩调侃道。
“谁给你开玩笑啊这会儿,我有这么无聊吗?你听好啊,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我们走着瞧,哼!”
“我信,我信,什么时候我说过不信了。大姐,放心,这事我真要管管,下午我就找那小子去,还反了他了,敢欺负丹丹了,小时候像跟屁虫一样追着丹丹跑,丹丹喊他往西他绝不敢往东,骂他一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呵,现在真出息了!我去教训教训这兔崽子。”笠超愤愤不平道。
“诶诶,他舅舅,骂他几句就行了哈,可别动手哈。”婉如见笠超气势汹汹的那样儿,竟有些担心了。
“黄荆条子出好人,这小子从小就是打少了,欠揍!”笠超边说边往外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诶诶诶,他舅舅,你下手可轻一点哈,吓唬吓唬他就行了,可别真打哈,你那手有多重啊!”婉如急吼吼地大声说道。
“嗯,我有数。”
“超超,先好好跟他说,我们先礼后兵,打小他就听你的话。”
“嗯,知道了。”
“好好谈哈,真谈好了算你奇功一件,我……我请你吃饭!”做餐饮的奖励别人吃饭,就像米店老板谢媒给别人一小碗米说:“拿回去煲粥喝。”
都走到门口的笠超回过头来撇撇嘴嘲谑道:“姐,你可真够大方的哈。”
“那又怎么啦,一个是你宝贝外甥,一个是你宝贝侄女,你不管谁管啊?”听婉如这样说,笠超感觉有点怪怪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近亲成亲,拉郎配似的!
第二天上午到基金会办完公事,笠超便开车去接到了果果和尼摩,他早就答应要奖励他们到乐乐那儿吃拉面的。
来到宽巷子,停好车后,笠超领着果果尼摩直奔乐乐的“玲珑·拔面”拉面馆。宽巷子并不宽,窄窄的街面,青石板铺地,整条街铺面鳞次栉比,旌旗招展,好一派繁荣景象。宽窄巷子是锦都市的名宿民宅旅游景点,这里游人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正因为游人多,人气旺,所以铺面的租金奇贵!
乐乐的拉面馆在宽窄巷的交汇处,金口岸,自然是他舅舅托人给找的。
还没有到饭点,日式装潢的拉面馆门前已经早早的排起了等待品尝美食的长龙,翘首以待十二点开门后品味号称锦都第一味的神拉面。
笠超领着自己的小老弟和尼摩从后门进到了面馆。
身高马大的乐乐正在准备各种新鲜的配料,当当居然也在这里帮忙,‘怪不得一大早就不见了这小子。’笠超想。
乐乐见了舅舅和果果他们,笑逐颜开道:“嘿,你们几个好有口福,有个日本客人定了两碗极品的元首牛肉面,飞机取消了来不来,正好便宜了你们。你们先去后院坐坐,我准备好了就煮面哈。”
笠超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的,便领着果果尼摩去后院。
刚掀开后院门的帘子,突然从门边跳出一条黑影挡在他们面前,“哇”地大叫了一声,果果尼摩没有防备,被吓了一大跳。几个人定神一看,居然是箐箐的女儿,烨儿。
烨儿考到了锦都的大学,开学后就大一了。烨儿跟她妈妈任箐箐一样,会通灵术,只不过烨儿的身体更加的玲珑通透,天生就能通灵。现在她住在她妈妈过去在锦都买的那套两居室里,那儿是她的道场,屋子里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晶、黑曜石、碧玺和托帕石。烨儿给水晶注入能量,通过布水晶阵可以占卜凶吉、预知未来,还可以帮人家理顺人家的运势,打通命运卡点,被乐乐当当他们誉为“烨儿先知”。烨儿也常常到艾赫拉摩静心练功,她说艾赫拉摩里的能量场太强大了!烨儿特别崇拜丁丁,但从不跟别人讲明是什么原因。
玉娘、青柔都很喜欢小烨儿,节假日都要叫乐乐请她来家里玩。但是婉如好像不太喜欢烨儿,总觉得她神叨叨的,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干什么正经事情不好,弄神弄鬼的好滑稽,简直是胡闹又搞笑。
但是果果尼摩都和烨儿玩得来,回过神来以后,便嘻嘻哈哈和烨儿打闹在一起。
服务员给笠超他们端上几小碟精致的开胃小菜,上了一壶大麦茶。
小菜显然很对果果尼摩的胃口,上来就被他俩吃了个精光。
笠超不由得揶揄调侃道:“诶诶诶,你俩靠谱点、稳重点好不好!我们今天到这儿是来吃什么的?正餐都还没有上来呢,就被这些个零碎把肚子填满了,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果果尼摩这才拍着手,跪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玩‘棒棒棒棒虎’,嬉笑打闹着等面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烨儿给他们端上来两个金丝镶边的大海碗,一碗里面是极品海鲜元首面,另一碗是极品元首牛肉面。旁边还有几个青花骨瓷的小汤碗。
面一上桌,一股浓浓的海鲜稥气混杂着浓浓的牛肉稥味扑面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那牛肉面上,摆放好几大块烧得软糯入味的牛筋、牛腩、牛排、牛腱子肉和一块四四方方、煎的五成熟的和牛肉;
那海鲜面上有一整块从龙虾里剥出来的虾肉,还有俩四头鲍,北海道带子和一只看上去就很Q弹的辽参,还有金黄浓稠的汤汁。
果果、尼摩见了面,也不晓得客气了,一人各端了一碗在自己面前,操起筷子就要动手。却被烨儿给拦住了。
烨儿告诉俩小人儿说,牛筋牛腩牛肉的汤汁味道各不相同,要分开吃。说完把面加入那几个骨瓷小汤碗中分给了果果和尼摩。
两个小朋友立即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起来,除了吸面时发出“哧溜哧溜”的声响,再没有了多余的话。
玲珑面馆之所以被食客尊为锦都第一味,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乐乐他们做面十分讲究,只用矿泉水,和面、煮面、熬汤头的水都是专门从西岭雪山运来的山泉。烧制牛筋牛腩的黄酒只用古越龙山和会稽山,而所有的牛肉牛筋只选用日本神户牛和松阪牛,烧制牛的各个部分用的香料烧制的时间、火候都各不相同,全是乐乐自己从小到大二十余年吃到各种美味牛肉经验的结晶。元首牛肉面里有颗圆球,每个牛腱子里只有这么一颗,而元首牛肉面只选前腱子的这一部分,所以一条牛只能出一碗元首面。上等食材经过长时间的熬制,那牛肉面的汤头,非常的有胶质感,一尝味道就知道下店家足了功夫食材品质火候到家;那海鲜面的上汤是用柴鸡猪排猪肚土鸭豚骨加火腿慢火熬制而成,喝一口汤,就能品味出店家的匠心独妙,不负光阴。
当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煞费苦心精益求精做出来的元首面价格自然不菲,元首牛肉面三千八百元,元首海鲜面三千六。可就算是这么高昂的价格,也挡不住那些饕餮客坐飞机千里迢迢的赶来锦都,就为了吃这样的一碗拉面,而且要先提前三天付完全款才能定做,不然根本没得吃。店面的大堂墙上挂满了乐乐当当和好多港澳台日本韩国演艺体育界明星的合影,都是人家从大老远的地方慕名来这里吃面时拍摄的。
笠超见果果、尼摩吃完面,连那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觉得好笑,也不去和他们争食,要来碗店里的招牌面:玲珑玉肉面,然后掏出个精致的小瓶子,像喷香水般的在空中喷洒了些许柚子油,等那轻淡的烟气缓缓地飘落下来,均匀地覆盖在拉面上,笠超端起碗来闻了闻,一副无比陶醉的神情,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也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引得果果尼摩都扭过头来看着他。
笠超以为他俩还没吃饱,就问他们还吃不吃?
果果拍着圆鼓鼓的肚皮,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好胀哦,吃不动了。”
“嗝”,尼摩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才说,“人家也吃不动了,人家好胀哟,Uncle。”
玲珑面馆中午定额卖出一百八十碗面,不出堂,乐乐说这是他们面馆供应的极限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拉面的味道和品质。
饭点过后,笠超让烨儿带着果果和尼摩出去玩,然后让当当泡了一壶茶,在后院的遮阳伞下和乐乐、儿子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笠超想着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到乐乐和丹丹的事情上,瞥了一眼当当,忽然计上心来,便问道:“诶,当当,我走的时候见你三姐也在家里,帮着奶奶和妈妈剪了好些花草准备插花用,我看她也没什么正经事,你怎么没叫三姐来这儿帮忙呢?”
当当意味深长地看了乐乐一眼,然后“啪”地在乐乐的后脑勺上来了一掌,没心没肺的嘿嘿嘿笑道:“这件事就要问老乐了!”
笠超便扭头看着乐乐,默不作声,看他怎么解释这件事。
乐乐脸上流露出轻慢的神情,撇了撇嘴说:“她那么高贵的大小姐,咋个可能屈尊降贵来我们这个小面馆做低贱的事情嘛,算了,不要找不自在,辱没了尊贵的上官夏丹小姐。”
当当听了扭头冲老爸挤眉弄眼的做着怪相。
笠超心里好不了然,心想:“看来你妈也没有添油加醋嘛,你小子在我面前都敢这么放肆,背着我不晓得咋个给你老妈气受呐,看来不是她搬弄是非了。这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哈。”
笠超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尽力压着火气说:“诶诶诶,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什么尊贵了低贱了辱没了,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背后说人家这些有意思吗?”
见舅舅面带愠色,语气有些不善,乐乐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笠超盯着外甥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乐乐,你也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说那么多废话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你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喜欢上了人家小烨儿,才觉得丹丹这儿不顺眼那儿毛病多,对不对?你也不用抵赖、也不用否认,你又哄不了我。”
被舅舅一语道破,说中了心思,没有思想准备的乐乐神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
“哈哈哈,老乐,我早就看出来你对人家烨儿姐心怀不轨嘛,你还死不认账,这下露馅了嘛,连**都漏出来了,哈哈哈,你骗得到我,还能骗的了你老舅?”当当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道。
这下乐乐的神色更加的不自然,羞怯,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哪有啊,没……没有的事哈,舅……舅舅”
笠超没说话,直直地看着外甥的双眼,像是能看透他的思想似的。
乐乐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舅舅的,再说了,这也没有什么嘛,自己喜欢烨儿又碍着谁了?于是便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舅舅,这个嘛,我是有点喜欢烨儿,可是这个和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没关系。我和丹丹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嘛,我们只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很合得来,关系很好而已,很普通的男女朋友,又不是情人啊伴侣啊什么的,就像过去你跟铃铛姨那种关系是一样的。”
“咦,老乐,我老爸跟我丈母娘有啥子关系哦,说清楚哈,不然我讲给你舅妈听,你娃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哦!哈哈哈……”当当在一旁插诨打科道。
“嘿,小子,说你的事情呐,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少跟我来这一套,转移话题嗦,门儿都没有。”笠超有些哭笑不得。
“真的,舅舅,我说的是真话,又没有骗你。”
“呵呵,你敢说你没骗我,你说的全是真话?”
在舅舅如炬目光直视下,乐乐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了,知道舅舅什么都知道,真人面前说不了假话,内心挣扎了一下,又嗫嚅道:“当然也不能算很普通了哈,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两小无猜,其实过去我还是真心喜欢过丹丹的,可是那是过去的事情了,长大以后,她越来越蛮横,越大越不讲道理,什么都想压我一头,什么事都要管着我,连我想什么她都想管,舅舅,我好累哦,我连思想的自由都没有,今后我还有什么希望和盼头?就说这家面馆吧,当时我都是背着她开的,要是她晓得了,哪里会有这家玲珑·拔面。”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男女之间的事就更难说的明白了。就算是面前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听自己话的外甥,笠超也不可能勉强他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只得半和稀泥半劝解道:“唉,那是丹丹在乎你介意你心里有你,傻小子,她怎么不去管其他的随便哪个靓仔呢?哼,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了,那会儿你都没跟丹丹说你开面馆的事,你又怎么知道她会反对呢?你这是揆情度理,以己度人。不是我替丹丹说话,这事你确实太主观片面,对丹丹有偏见。”
“我主观,我偏见,她是大小姐,高高在上,只欣赏阳春白雪,哪会看得上这些阳阿薤露、粗笨卑下的事,但是我喜欢的嘛,我就是想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开一间像你们东篱小酌一样有特色的小馆子,这个是我的追求和梦想,要不我都觉得对不起从小到大吃过的那么多的美食。”乐乐牢骚满腹道。
对外甥的这股子闯劲还有追求笠超还是很欣赏和赞许的,但他也听得出来,乐乐对丹丹的误解和成见太深,不是自己一句两句话就能开解的。他想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强求不得,不然适得其反,那样会把这对小冤家隔得更远了,便笑了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本来我是不该过问你和丹丹之间的事,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就像鞋子合不合脚只有本人才知道一样。其实烨儿也不错,活波开朗智慧富于灵性,舅舅也喜欢她。只是你真要想追烨儿,今后和她在一起,那你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你妈和烨儿不是一路人,不同频,就像鸡同鸭讲,聊不到一起,永远和解不了,以后你要面对你老妈和你女人的双重压力,你会很焦虑很紧张很不开心,生活没有盼头看不到希望,这些我都清楚看得见,没诓骗你哈。但是如果你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那就放手去做吧,去追烨儿,去爱烨儿,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女孩,值得你付出的一切。”
听了舅舅的话,乐乐心里像是打翻了个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想到烨儿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青春充满活力的曼妙身躯,刁钻古怪的问题,奇思妙想却又充满智慧的话语……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比欣赏和喜爱,和骄横霸道的大小姐上官夏丹相比较,有种如沐春风一般如痴如醉的感觉,如此美好的种种,老妈的那点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乐乐很坚定的朝舅舅点了一下头,庄重说道:“好,我准备好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想一下,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我?这么轻率,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哦,小子!”
“不想啦,不考虑了,跟着我的心走就好。舅舅,你不是一直教导我和当当说一定要相信我们自己的直觉吗。所以,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相信我的直觉都不得欺骗我,这也是遵从你平时对我们的教诲。”
别看乐乐宽厚老实,可他说的这些噎得笠超一愣一愣的,他还会猪八戒发猪癫——倒打一耙。笠超暗忖我是告诉你们要觉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可是在感情的事情上相信直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哈。
此刻多说无益,笠超想,乐乐这小子现在连九头牛都拉不回头,由着他吧,等你小子碰个头破血流,被生活狠狠地教训一下,才知道舅舅我的一片苦心,勿谓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