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出来前堂的时候,只看到自己徒弟一人在这里,表妹李欣不见踪影。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欣姐去哪儿了啊?“
当归左手拿药钵,右手拿小锤子在那儿捣药,闷闷地回了一句,”师爷把她带出去了。“
”哦。“刘长卿惊讶道,旋即走到门前抬头看了看对面茶馆的楼上,窗户那里果然没有自己师傅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闻言,当归觉得更加郁闷了,”不知道,他们没有和我说。“
刘长卿走回来摸了摸自己徒弟的头,自己徒弟太乖了。举起手的时候才发现,当归比自己都高了。于是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无事,辛苦你了。“
当归摇摇头,这些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因为这是他喜爱的。真正让他感到苦涩的,是李欣和鬼谷子出去。只不过这些,他不能说,和谁都不能说。只有自己默默地憋在心里。
看来自己师傅是想通了,回来的时候,两人应该关系就变了。刘长卿转身回院子里,找到凤姐儿。她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刘长卿走过去夺了她的梳子,动作轻柔要给她梳头,对着铜镜里凤姐儿的脸,神秘地说道,”你猜怎么着?“
凤姐儿十分疑惑,什么怎么着?”你不是才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任由刘长卿给自己梳着头发,在镜子里和他对视着。
刘长卿嘴角带笑,“不是,说出来你肯定要激动的了。”他故意卖关子。
凤姐儿果然好奇,“怎么了?”
“我刚刚出去,发现李欣不在外面了。”他依旧十分缓慢地说着。“然后呢?”凤姐儿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原来只是李欣不在。什么!?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头口而出道,“是不是和你师傅出去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镜子里的刘长卿。
刘长卿没想到她这么快猜出来,“没错。当归说李欣和他出去了。。”他依旧有条不紊地给她一缕一缕地梳顺秀发。
凤姐儿却果真如他先前所说,激动地转过身来,抓着他的衣服问答道,“他们可是要在一起了?”
吓得刘长卿赶紧松开手,害怕把她给拽疼了,他低着头,看见自己娘子激动地眨眼睛看着自己,笑道,“我先前才和师傅说过,想来他应该是想清楚了,否则不会把李欣带出去的。”
凤姐儿眼睛都笑弯了,喜道,“若你师傅是个可靠之人,欣儿倒不失有个好依靠。想来她之前艰难苦恨过去,如今否极泰来,找到幸福了。”
刘长卿看着自己妻子娇容玉貌,犹豫道,”师傅为人可靠,只是毕竟不知道他家世情况。“
凤姐儿倒是娇嗔了自己相公一眼,”你师傅这么多年都独自居住在太行山下,想来也是潇洒不羁之人。如若他果真喜爱欣儿,就不会让她蒙受委屈。他总会考虑得当的。
再说了,等他们回来了,事情自有定论。若是真的成了,到时候我们让娘来询问一番,也是理直气壮。到那时,他自会交代清楚。只看欣儿怎么抉择了。“
刘长卿忍不住抚摸着她的脸,”我娘子果真冰雪聪明。“凤姐儿面容娇嫩,他手指忍不住摩挲着。
这里面才说着话呢,就被院子里的肖氏给惊道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儿?“肖氏在院子里失声喊道。
凤姐儿和刘长卿对视一眼,急忙开门出去,和院子里回过头来的鬼谷子还有李欣八目相对,鸦雀无声。凤姐儿和刘长卿的眼神放到他们交握的双手上,两夫妻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了然。
肖氏可就没有这么淡然了,她试图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回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我去厨房煲了个汤,你们就···就···连手都牵上了啊?“
这简直就是太玄幻了,一个是自己儿子的师傅,又救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姐姐的女儿,受尽苦难来到自己身边。两人这才见面认识多久啊,就手牵手来到她面前了。
”你们两个也过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肖氏一看这自己儿子儿媳一脸淡定甚至有些惊喜的神情,显然这两人是知道内情的。”算了,我们都去里屋坐着说吧。“肖氏摆摆手,看到自己儿媳妇带着肚子笨拙地走出来的样子,改了主意。
李欣的手还被鬼谷子紧紧地抓着,想要挣脱也不得,此刻真个是羞得面若桃花,艳若桃李。”你先放手吧。“她低声喊道,姨母的表情太过震惊了,偏生这人怎么也不肯放手。
鬼谷子知道她紧张,拉着她慢慢走,低声安慰道,”无妨,不要害怕,凡事交给我。“原来两人回来的时候就打算直接和家里人说清楚的了。
一路就这么牵着手回来,李欣心里是既甜蜜又羞涩,恨不得自己脸上戴了帷帽,别人看不清楚自己还好。
肖氏看他们还牵着手在那里交头接耳,小声地说话,没好气地说,”你们还要在那里牵多久?“
刘长卿和凤姐儿忍不住发笑,肖氏也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就笑吧,什么也不和娘说。“
鬼谷子和李欣站在他们面前,不敢坐下。肖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长卿师傅,坐啊。“
鬼谷子毕恭毕敬地说,”晚辈不敢坐。“
肖氏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不说话。又看向自己的外甥女,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李欣立刻就要跪下,把一屋子的人都给惊到了。肖氏赶紧过去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啊?“
李欣低着头,羞愧道,”姨母对不起,我和他要走四方去了。“
此话一出,四座肃静,凤姐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相公。刘长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肖氏直接惊地坐下了椅子上。李欣又去扶她。
鬼谷子没想到李欣会率先说出来,原本是他打算说的。这下子他都懵了。
“走四方,你们要去哪里?”刘长卿先问出来了,凤姐儿拉着他的袖子,眼里充满着紧张。
鬼谷子对着肖氏跪下来,肖氏可不敢受他,毕竟是儿子的师傅啊。
鬼谷子制止她,沉声说道,“您是欣儿的长辈,理应受我一跪。
我和欣儿情意相通,决定要在一起了。只是江陵城毕竟不是我久留之地。恐京城派人追至,连累你们。
原本就是在这里改头换面,和欣儿举案齐眉,平淡度日也安心了。只是欣儿想跟着我去学医,我便想带着她出去,各处走走,游学。”
鬼谷子一番话说完,眼睛真诚地看着肖氏,还跪着一动不动。李欣颇为心疼地看着他。
肖氏看向自己的外甥女,李欣点点头,“姨母,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肖氏看看他她,又看看跪着的鬼谷子,内心两难。同意吧,自己姐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她自然是想着时刻留在自己身边照看着。以后带回去南河,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来往也方便。
不同意吧,这又是李欣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忍心拆散?将来若是怨恨她,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啊。
“你先起来坐着吧。”肖氏叹了口气,对着鬼谷子说道。
李欣赶紧去把他扶起来,两人坐在肖氏下首,和刘长卿还有凤姐儿对面坐着。
“姨母?”李欣试探地问道。
“你真要和他一起出去?”肖氏认真地问李欣,李欣当然是坚定地点点头。
肖氏看了看刘长卿夫妻,说道,“你们还没有认识几天,你就不怕他出去了,日后你们没有继续在一起怎么办?到时候我和你表哥表嫂都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鬼谷子急忙抢答道,“我不会的。”
肖氏看了他一眼,鬼谷子不再出声了,老老实实地坐着。凤姐儿也是担忧这一点。女子跟着男子真的太吃亏了。
李欣看了眼鬼谷子,对着肖氏说道,”姨母,我相信他不会这样做的。即使真的未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相信我也会坚强地度过去。更何况,世界上最困难的最毒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所以,我不怕。“
肖氏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就落了下来,心疼地把她搂过来,”我的欣儿啊。“
鬼谷子心里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着,无比心疼。他暗下决心,从此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儿苦。
“罢了,既然你喜欢,就由你吧。”肖氏最后还是同意了,鬼谷子惊喜地看着她,“谢谢姨母。”连称呼都改了。
肖氏平静了一下,说道,“可没有这么容易的,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不然,我可不放心把欣儿交给你的。”
鬼谷子十分大方,“姨母尽管问吧。”
李欣则紧张地坐在那里,生怕他被为难。肖氏安慰她道,“不要紧张,我只不过问些问题罢了,不会为难他的。”
刘长卿和凤姐儿忍不住笑,李欣脸红地点点头。
“你名字就叫鬼谷子吗?”肖氏好奇地问道,刘长卿和凤姐儿挺直了背,他们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鬼谷子回答的很爽快,“这个是我师傅给取的名字,他还给我去了一个别的名字,叫叶之问。”
刘长卿都好奇了,师傅的师傅?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你师傅?那你是从小就跟着师傅长大的吗?”肖氏继续问道。
“是啊,我师傅说他在自己家门口发现我的,就把我收养了。一直养到我十八岁的时候,他老人家去世了。我就自己生活了。
他老人家会的东西很多,算卦,医药,就全部教会我了。”
在场的三人听了他的话,都觉得十分惊奇,他看起来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身世居然是这样的。幸好他们都是极为善良之人,也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
肖氏接下来就不继续问这些问题了,她转移道,“那房间里欣儿床头上插着的糖葫芦,是你送的吧。”她这回的神情完全就是看小儿女们情窦初开的打趣模样了。
李欣羞愤地看了一眼自己姨母,“姨母!”不依地喊了一声,鬼谷子惊奇地看着她,她还把自己给的糖葫芦给收藏起来了啊?
鬼谷子,哦不,此刻要叫叶之问了,此后行走江湖,再也不能用鬼谷子的名号了。若不然,暴露了身份,可就是好几个人的事情。他高兴地看着李欣,原来她这么喜欢自己啊。
李欣受不了地回了房间,拿着糖葫芦,是想丢又舍不得丢。
刘长卿和凤姐儿也笑着说道,“娘,你怎么能将姑娘家做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就说出来了。”
肖氏捂着嘴道,“倒是我的不是啊,哎呀!”
鬼谷子急忙说道,“无事,无事,起码让我知道,她还是很喜欢我送东西的,我太高兴了。”他激动得都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凤姐儿想到另外一件事,“师傅,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动身啊?”
“哦,我们过两日就走了。算算日子,那些追赶着我们的人,到时候差不多也应该道江陵城了。”鬼谷子回答道。
“你们一路上还有人追赶着?”凤姐儿看着刘长卿,他们三人回来了,可不曾提过一嘴这事儿,竟然还这么凶险的吗?“是不是郑应物还派人追你们?”除了他以外,凤姐儿想不到其他人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刘长卿点点头,鬼谷子补充道,”只是跟着我们,大概还是对我感兴趣。想看看我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我不得不走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那你和欣儿走了,他们会不会盯上你们?“凤姐儿担心道,到时候若是还连累了李欣,他们怎么过意得去。
鬼谷子摆摆手,”不相干,不相干。我在京城的时候,用的是你表哥给的人皮面具,没有人见过我的脸。到时候我再叫你表哥给多几张就是了。“
凤姐儿这才放心了不少。但是当归可就不安心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牵着手进来,心碎可不是一点半点,而是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