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把粥端到祖母房间的时候,刘氏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头发全白了。
看到绿衣进来,她已经哭红哭干的眼睛又流下泪水,“我的孙儿去了。”嗓音低哑嘲哳。
绿衣低下头,抹了一下眼泪,头上的绿色发钗已经失去了光泽。
“祖母………”她未语泪先流,一双眼睛也是肿起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这是姐姐给你熬的粥,您好歹起来喝一点吧。”
“我的孙儿…呜呜呜”刘氏根本听不进去,脑海里想的都是李氏不幸滑落的胎儿,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娃娃。她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祖母,您不要这样。”绿衣抚在她旁边,心里悲戚。
“绿衣姐姐在家吗?”门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绿衣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祖母,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孙女出去一下。”
然后打开门,就听得大门口里又传来一声叫喊,“绿衣姐姐可在家?”
绿衣快步穿过院子,打开门看见以为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当归?”
药童名叫当归,原名李狗蛋,太过粗俗,刘长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此时当归一脸急色,恨不得拉了她就走,“凤姐姐晕倒了!”
“啊?”绿衣大骇,慌忙就要跑走。当归一把拉着她的胳膊,他还没忘记自己师傅说的话,“我师傅让你帮凤姐姐拿一件干净的衣裳过去。”
绿衣心里着急,有点暗恼怎么不一次性说完,她都急死了。于是又跑回房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跟着当归就跑去了。
“绿衣姐姐,你慢点!”当归在后面追着跑,有点儿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跑得比绿衣姐姐还慢。
到了药馆里,只见刘长卿一人,身材颀长,站在那里秤药倒药。见了绿衣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引她过去。
绿衣累得说不出话来,跟在他后面喘着粗气。
“姐姐!”刘长卿在门外指了指,示意她自己进去。绿衣着急地几步并做一步,看见姐姐低着头坐在那里,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凤姐儿听见绿衣的声音,抬起头来,“妹妹!你来了?”
“姐姐你怎么了?”她被凤姐儿苍白的脸色吓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她。
“我是月事来了。”她招手示意她靠近过来,然后轻生地说。
“啊?那你现在可痛?”
“不痛,刘郎中刚刚给我吃了止痛的良水,只是,”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只是什么?”绿衣着急地说,姐姐平时来月事的时候可是痛得死去活来,每次都遭不少罪的。
“我的衣裙脏了,还有,这床单,也叫我弄脏了。”
绿衣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叫她拿衣裳来呢。
“你都不知道,听到你晕倒了,可把我下个半死。咱家祖父祖母还有娘亲都倒下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绿衣毕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
“不会的,我不会倒下的。我还要保护我的妹妹呢,姐姐不会倒下的。”凤姐儿抱着她,轻声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绿衣才恢复过来,给凤姐儿换了衣裳,两人看着这床单犯了难。
“我们拿回家去洗吧。”凤姐儿说着就要动手。绿衣拦着她,自己动手拆了下来。凤姐儿眼圈含泪,“辛苦了,妹妹。”连续多日的担心,忧愁如今终于绝口,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绿衣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抱着,知道她是发泄出来,只是她也忍不住伤心。姐妹两抱着哭了个痛快。
门外的刘长卿想了一下,还是不打扰她们。自己过去服侍柴老先生。原来刚才,就在这两姐妹哭着的时候,柴老先生醒了过来,要上茅房,刚好刘长卿经过。
“柴老,我扶着您过去吧!”
柴老先生点点头,嘴里里涎水不住地往下掉,刘长卿拿布给他擦掉,继续抱着他到墙角那里。这里有一张专为走不动路的老人设计的椅子,有把手,中间是圆圈,只是挖空了。
人坐在上面,底下拿盆接着,就可以自由地解决生理问题了。
刘长卿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到上面坐着,然后伸手解开他的裤带,自己转过身来,等到身后“滴滴答答”的声音停下来,就回过身来给他提上裤子,再把他抱到床上。
柴老先生感激地“呜哇”地发出声音,刘长卿笑着说,“不用,为医者,自是应该的。”柴老停下来,眼里却流出一颗豆大的泪水。
刘长卿叹了一口气,正好这时绿衣和换好衣服的凤姐儿过来了,他把柴老扶坐起来,就走出去,凤姐儿不敢和他对视,耳尖发红,做贼一般低下头来。他多看了她一眼。
“祖父。”绿衣快步走过去,拉着柴老的手。柴老先生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却流出一大摊涎水。
绿衣眼泪流的更多,拿起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去口水,“祖父您要快点好起来。”
柴老先生点点头,嘴里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一开口又流出涎水来。他指指窗外,示意她们看天色。
绿衣不解,“祖父,外面有什么?”凤姐儿笑着说,“祖父是让我们快点家去,如今天黑了。”
绿衣看看柴老,果然看见他点点头,继续指指窗外。“祖父,那我们先回去了,喊爹爹来陪您。明早儿,我再来给您送吃的。”
柴老先生点点头,又指指外面,示意她们快点走,不然天就要黑了。
凤姐儿拉着绿衣出去,又到隔壁房间拿起包好的床单和衣服,出去的时候还十分担心会遇上刘长卿,谁知道外面只有当归一人。
“姐姐,你们要回去啦?”当归看着她们拿着大包的东西,“是啊,要多麻烦你帮我们看看祖父了,明早儿我给你带梅子来好不好?”
当归一拍胸脯,“放心吧姐姐,就算你不给我带梅子酥我也会帮您照顾柴老爷爷的。”
凤姐儿和绿衣相视一笑,忍不住逗他,“那我就不带了,省得麻烦。”
“别呀,姐姐!”
凤姐儿和绿衣笑得更加大声了,当归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也摸着自己脑袋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