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这个家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父女俩追逐打闹的欢笑声,也没有夫妻俩打情骂俏的呢喃声。
只有我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两扇紧闭着的房门。
忽而雷声大做,闪电划破天际。
娇娇以前最害怕打雷了,下大雨的天气都得我搂着给唱天黑黑才能睡得着。
于是我立马跑过去,轻轻推开房门,却被里面的欢声笑语定住了前进的脚步。
“霍叔叔,刚刚打雷了,娇娇好怕啊,但是一跟你视频我就不怕啦。”
“你不知道,爸爸的脸好吓人的,要是他今晚来陪我睡,那我肯定更睡不着了,会做噩梦的。还好霍叔叔肯陪我,明天见面娇娇给你飞吻哦。”
娇娇她不需要我了。
她有了别人,可以让她不再害怕打雷的人。
甚至,我都不用去隔壁房间看姜果儿。
因为她此刻也在跟霍年打视频。
三个人,有说有笑。
在这个暴雨天,局外人仅仅只是我一个。
“爸爸的脸皱巴巴的,晚上来我房间都会吓我一跳。”
这一句话,宛若一只巨锤,捶打在我的胸膛,令我喘不过来气。
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我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第一次感受到它的面目可憎。
“老公,不碍事,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爱你。大不了,到时候我给自己划一刀,陪你就是了。”
“爸爸,娇娇会保护你的,谁敢说你的脸不好看,我就拿魔法棒让他变成猪头,替你报仇!”
不久前的字字句句还回荡在我的耳边,转眼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原来承诺,就只有在相爱的时候才作数。
原本,我也是一个俊朗的小伙子。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前,我们一家三口外出旅游避暑。
在一家本地的封闭式餐厅,发生了火灾。
当时为了更好的视野,我们选择了顶楼的包间。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我第一时间将妻子和女儿一个个抱下了楼。
到二楼的楼梯间时,一块横木掉了下来,我拼了命把妻子扔到对面,让她赶紧出去找人救援。
而我被困火海,左边脸被熊熊火焰大面积烧伤。
经过一系列医治之后,看上去依然可怖。
可那时候,她们母女俩对我的爱和鼓励,让我觉得足以抵抗往后余生所有的流言蜚语。
终究还是,我吃药打针努力恢复面容的速度,赶不上爱变质的速度。
5
第二天一大早,我做好了早餐,等待母女俩起床。
然而她们一口未动。
“起太早了,没啥胃口,老公你自己先吃吧,不用管我。”
“是的爸爸,你多吃点,这样脸恢复的快。”
说话的时候,她们默契的没有看着我。
在玄关换鞋子时,到底是小孩儿藏不住心事,娇娇兴奋的言语传到我的耳朵里。
“妈妈,霍叔叔真的订了我们最爱吃的那家灌汤包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想到爸爸天天做的都是这些西红柿鸡蛋面,感觉娇娇味蕾倒大霉诶~”
姜果儿对着女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两个人欢欢喜喜出了门。
楼下,一辆白色的车子上走下来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一套便装,仔细一看,跟姜果儿母女俩身上穿的,竟然是亲子装。
娇娇还在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就张开双手,飞哒哒跑过去跟霍年抱了个满怀。
三个人其乐融融上了车,很快远去。
拳头攥紧了又松开,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坐下餐桌,我一个人,把三份早餐全部吃掉,差点撑得呕吐出来。
如果是我爱得太满,那么我自动收回,把爱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吧。
来到医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流程。
专家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让我安心不少。
“今天你爱人跟女儿没来啊?你可要好好对待她们,现在这样出事后还能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不多了。”
“上次来给你做面容恢复,我看你妻子紧张得都哭了。女儿更是折了520个千纸鹤许愿你赶快好起来。你是有福气的。”
听着专家老太太的话,我只觉得心里涌过一阵酸楚。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因为我打麻药都会紧张得哭的妻子,心已经飞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而我从前的贴心小棉袄,也变成了漏风的皮夹克,站在别人的肩膀上,嫌弃着爸爸丑陋的脸庞。
整个过程很快,弄完之后也不到下午两点。
刚刚看到医院病房里的三口之家说说笑笑,戳中我的内心。
我决定跟果儿好好谈一谈两个人之间的事。
七年幸福婚姻,来之不易,我们更不能轻易放弃对方。
只要我再努力对她好一点,积极配合治疗,把面容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娇娇也不会再害怕我了。
因为有了对未来的美好设想,顿时脚下生风。
只是一到医院大厅,就看见匆匆赶来的妻子和女儿,还有霍年。
我心生好奇,跟着他们来到了诊室。
“果儿,都跟你说我没事,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点胃病算不了什么。”
“那怎么行!早知道你的胃这么脆弱,刚刚我就应该把那块毛肚涮水一万遍。”
“就是就是,霍叔叔,刚刚看到你捂着肚子疼的样子,娇娇不争气的哭了,你要赶紧好起来。”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嘱咐安慰着霍年,惹得男人眉开眼笑。
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胃病,就吓得姜果儿火急火燎把人带到医院来处理。
而我,从火场里逃生,烧伤了半张脸,央求她陪我过来做面容修复,只换来了冰冷的零钱转账。
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宋煜恒,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后来,在姜果儿和娇娇的强烈要求下,霍年住院休息了。
姜果儿给他安排的是单人病房,不受人打扰。
我在门外看着,自己的妻子,正专心致志给那个男人削水果,两个人时不时斗嘴,惹得她仰头大笑。
娇娇上了病床,搂着霍年的脖子,还用那肥嘟嘟的小拳拳捶打男人的肩膀,给他放松手臂。
“霍叔叔,你好厉害,又会打官司,又会跳舞,还会逗我开心,不像我爸那么无趣。我可以叫你小爸吗?”
门外的我,呼吸突然就滞空了。
“不可以哦,娇娇,爸这个称呼只能是自己的亲爸爸。你这样叫,你爸爸会不开心的。”
霍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投向一旁的姜果儿的。
而姜果儿则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娇娇不开心了,沮丧地看向她的妈妈。
“妈妈,那可以让霍叔叔做我的真爸爸吗?我想要一个帅气的爸爸,而不是家里那个脸上坑坑洼洼的爸爸。”
这一瞬间,姜果儿沉默了。
沉默了五分钟之久。
霍年看到了门外脸色铁青的我。
他一把拉过姜果儿,两个人难分难舍吻在了一起。
而姜果儿没有推开,反而加深了这个漫长的吻。
我默不作声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等她们终于舍得放开彼此,我拨通了姜果儿的电话。
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走到窗边接起。
“姜果儿,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流程尽快就行。”
她第一反应是质问。
“宋煜恒,就因为不陪你去医院你就要跟我离婚?”
“娇娇你不要了?你的心尖尖宠丢给我?”
我语气淡然:“对,都不要了,她愿意成为别人的心尖宠,我不会阻挠她。你也是一样。”
就这样,我挂断了电话。
“欧耶!妈咪,霍叔叔可以做我的爸爸了吗?”
娇娇在鼓掌,撒欢扑进了霍年的怀里。
姜果儿看着挂断的电话,罕见地没有说话。
我抽出手机卡掰断,连着手机一起丢进垃圾桶。
这手机当时跟姜果儿买的情侣款。
她们娘俩要的自由,我给她们了。
我的自由,才刚刚到来。
6
我很快就把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签好字,放在客厅。
收拾了下东西,发现也没啥可收拾,就都留给他们母女俩吧。
姜教授二老年纪大了,就不让他们再操心小一辈的婚姻问题。
只是没有想到,姜果儿带着娇娇回家了。
我以为她们会一直陪着霍年呢。
“老公,这是要出差吗?”
“爸爸,你今天的脸,好像好一点了。”
我看着这一大一小,没有了更多交谈的欲望。
“姜果儿,签字吧,我已经签好了。什么我都不要,就算是对你们娘俩的补偿。”
姜果儿拿起来离婚协议,尖声质问:“宋煜恒,你无父无母,全靠我爸妈资助,现在跟我离婚,你想清楚了?”
是啊,我一直以来都是一无所有,所以现在,也谈不上失去了什么。
我微笑着问娇娇:“宝贝,愿意跟爸爸一起走吗?”
她迟疑着摇头。
“霍叔叔还在医院里等着我拿点读机过去教我读英文单词呢。爸爸,你说过我们做人要学会照顾病人的。”
我哑声失笑。
这好像曾经的回旋镖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提着包,我没回头走出门。
“宋煜恒,你真要离婚?你不怕我转身跟年哥在一起吗?”
我摆了摆手。
“祝你们百年好合。”
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才发现我是真的无处可去。
忽然,一辆车飞驰而来,而马路中间是一只昏迷的猫咪。
电光火石之间,我扑了过去,将猫咪推到路边。
剧烈的身体跟铁片碰撞令我疼得失声,进而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就已经睡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人脑部遭受重创,几乎为失忆状态。身上没有移动设备,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家人?好陌生的词汇。
医生说我多半是失忆了,我茫然看着四周。失忆,好也不好。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儿抱着一只猫咪进了病房,身后跟着两个大人。
他们见到我直呼谢天谢地,还表示要报答我。
“要不是你救了我们家小猫半夏,妞妞肯定要伤心难过很久。”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听的出来,失忆之前,我从飞车下救下他们女儿的猫咪。
小女孩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给我剥了一颗糖。
好甜,感觉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甜的糖了。
她伸手想要抚摸我脸上的烧伤的疤,我下意识躲避。
“叔叔,你的脸会很疼吧?没关系,妈妈跟我说过,脸上的疤是英雄的勋章,妞妞很崇拜你。”
她没有嫌弃,而是反复摩挲着我的脸。
“叔叔,你为什么哭?妞妞给的糖太苦了吗?”
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只是觉得内心很悲伤。
我大概是经历了没那么开心的事情。
好在我忘了。
“妞妞,糖很甜,叔叔劫后余生,这是庆幸地流泪。”
我抚摸着妞妞的小辫,心里暖融融的。
“妞妞她啊,有听力障碍,听不见你说话的。”
我顿住了,心里涌过一阵心疼。
这么好的小孩子,上天可真是残忍。
7
在医院恢复了接近一周时间,我跟着妞妞的父母回到了乡下。
他们听说我无处可去,便把我带回家。
更主要的是,他们都说我跟妞妞很投缘。
我也是这样认为。
或许是为了让妞妞更加开心快乐,妞妞爸妈开设了一个农场,养了很多小动物,兔子羊驼猫咪,鸡鸭鹅,应有尽有。
于是我也成为了农场的一名饲养员,每天跟着妞妞提着小桶给这些生物喂食,给猫咪洗澡,顺毛,捡羊粪。
而且,我也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手语,可以跟妞妞更亲近些。
我们还开了一个直播,人气还挺高,大家都爱看我们的农场生活。
他们都叫我疤大哥,是亲昵的爱称呢。
日子一天天过,简单又快活,我猜,我的前半生肯定没有这么肆意潇洒。
这天,妞妞正坐在我的肩膀上放风筝,开心地咯咯笑。
农场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大一小刚看到我就跑过来了。
“爸,爸爸,你怎么一个月没有回家给妞妞做小蛋糕了?”
说完小女孩儿就哇哇大哭。
我跟妞妞皆是手足无措。
一脸憔悴的女人亦是拉着我的手:“老公,不要再一声不响消失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妞妞都很久没去上幼儿园了,你快回来吧,离婚协议我没有签。”
原来,她们是我失忆之前的老婆跟女儿?
我看着一点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妞妞爸妈也过来了。
“可是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有老婆孩子。现在只记得我的小棉袄妞妞,还有农场里的猫狗牛羊。”
闻言,那个小女孩儿哭得更伤心了,抱着我的裤脚不撒手,一口一个爸爸叫着。
女人拿出来很多证据,证明我是她口中的老公。
七年前,我戴着学士帽,单膝跪地,掏出钻戒向她求婚,现场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我们二人皆是高兴得落泪,祝贺我们修成正果。
两年后,我们有了娇娇,日子过得比蜜甜,孩子的周岁宴,升学宴,皆是由我亲手用摄影机记录。
桩桩件件都在昭示着我之前的家庭究竟有多么幸福。
我扶着额头思考:“那我出车祸住院一周,还有消失的这一个月,怎么都不见你们来看我?”
“还有,既然我签了离婚协议书,那么如果我们是如此相爱的三口之家,为何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面前的女人忽然不说话了。
“是我出轨了,对不起你们母女俩吗?”
那人还是在沉默着。
那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是对方出轨了。
妞妞看得着急,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于是我蹲下来慢慢用手语给她解释,告诉她这两个人是我之前的家人。
忽然,我所谓的“女儿”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语气凶狠。
“爸爸,你在用手跟她比划什么?你为什么跟别人有小秘密,我也要听!”
可问题是,她根本看不懂我的手语啊。
既然是我的家事,我也不想让这种事耽误妞妞一家人的时间。
“姜果儿,既然不是我的过错导致的离婚,那么请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吧,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家庭肯定是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维系。既然我当时能亲手签下字,证明我是失望透顶才会做出选择。
及时止损才是更好的决定。
“不行,我不同意离婚,老公你跟我们回家。”
她来拉我的手,被我无情甩开。
“我现在什么都记不得,既然你耍无赖不签字,那么就这样耗着吧。”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对面的人称是年哥。
“果儿,这么多年在国外我想的都是你,既然找不到宋煜恒,他也签了字,你就成全他,跟他离了,我立马跟你结婚,咋样?”
我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感觉自己的头顶比农场的青青草还要绿油油。
8
姜果儿母女俩还是留在了农场。
因为娇娇忽然发起了高烧。
自从下午大哭一场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看着姜果儿手忙脚乱照看生病的人儿,我还是没忍住自己亲自上手。
就仿佛有肌肉记忆一般,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让孩子睡得舒服。
果不其然,一会儿她就不再哼哼唧唧。
妞妞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儿,从始至终也都在旁边陪着我。
后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回来时看到妞妞在跟娇娇说话。
“你看到爸爸的脸,不会觉得害怕吗?”
妞妞使劲摇头,反而在平板上写:骑士一般都是这样。
她喜欢称呼我为假面骑士。
“可是,我以前说爸爸的脸会吓到我幼儿园的小伙伴,就不让他去参加活动。爸爸还会原谅我吗?”
妞妞没有回答她,她知道自己无法替我做决定。
娇娇很快就撇嘴,哭了起来。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将至。
我进门,将妞妞抱在怀里,虽然听不见雷声,但是这样大的阵仗还是会吓到她。
“天黑黑,欲落雨——”
床上的娇娇一边哭的抽哒哒,一边唱着这首天黑黑,似乎是在哄睡自己。
“爸——爸,你以前都会在暴雨天给我唱歌,轻拍我的背叫宝贝宝贝,现在,你不要娇娇了。”
眼看着孩子哭的快要背过气去,我还是心软了。
“爸爸没有不要你。”
明明一开始,是她先不要我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第二天,娇娇退烧了。
我再三跟姜果儿强调,让她带着孩子回去。
之前,她们看到了我们农场的直播,发现我在这里,才连夜赶了过来。
可这个女人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她把我手里的水桶丢在一旁。
“我没想过要跟霍年结婚,我只是觉得,这么些年,家里千篇一律的日子让我乏味了。而他刚从国外回来,举止谈吐都给了我新鲜感——”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吗?”
我心平气和的质问,倒是显得情绪激动的她像是在发精神病。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歇斯底里质问她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践踏我的真心?
“没有,老公,我跟霍年并没有做超出伦理道德的事情来。”
我内心悲凉,竟是哭笑不得。
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内存卡,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我在娇娇的身上发现的,霍年给我准备的一份大礼物。
“姜果儿,我被车撞的那天,霍年因为胃病住院,当我躺在医院的急诊室时,你跟他在病房里苟且,当着女儿的面儿。”
音频里,姜果儿十分欢愉,尽情释放着自己。
“每天对着宋煜恒那张丑陋的脸,我都没有了上床的兴致。我真的受够了,还好,年哥,你回来了。”
“他不会真的跟我离婚,他只有爱我了。”
更多露骨的话语,我甚至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姜果儿笃定我不会离开这个家,因为我早已经是孑然一个人,我只是倚靠她家才活到今天的一个可怜的寄生虫。
哪里比得上她心尖尖上的青梅竹马少年郎。
还好我忘记了之前跟她相爱的一切,现如今听到这样的录音,我的内心并没有多么悲痛,多么无法呼吸。
我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烂透了。
之前七年时间傻傻付出一切的那个宋煜恒,你真是辛苦了。
姜果儿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如今面色如纸。
她突如其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老公,原谅我,我们重新来过行不行?”
她苦苦哀求,我只觉得厌烦。
“我没有再给人当狗的习惯。”
当晚,姜果儿在我房门外锲而不舍敲门敲了一晚上,听说还给我下跪了。
不过好在我并没有在房间,而是在河边钓鱼。
微风不燥,悠哉悠哉。
9
走的时候,娇娇又大哭了一场。
我没有挽留,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她。
她爱高档餐厅,爱精致又能干,跳舞好,面容俊美的霍叔叔。
这下她是真的可以如愿了。
姜果儿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也终于真正恢复了自由身。
这个农场成了我的唯一挚爱,每天和小动物打交道,心情舒畅万分。
还有妞妞跟我做伴,我们不需要说话。
却仿佛心有灵犀,安静的世界里也有我们内心的喧嚣。
在这里,我不用害怕自己的脸会吓到别人。
我也不想再去医院治疗,就这样挺好的。
有时候,娇娇会突然逃课跑到我这里来。
我一大早起来,发现她窝在草堆里睡着了。
看上去是那么可怜,令人心疼。
“爸爸,我有打扰你们吗?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她变了,曾经看上去活泼好动,现在看来,就像一只易受惊吓的小兔子。
跟妞妞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偷偷地看我,被我发现后又慌乱地藏起来自己的眼神。
她跟我说,妈妈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姜果儿成了全职太太。
而霍年居然把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带回家里来。
姜果儿变成了后妈。
一个律师,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
姜果儿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整日为了霍年身上的香水味和长发而大动肝火。
甚至在酒吧的卡座上目睹自己的老公左拥右抱。
那个时候,她总会问起娇娇:“你爸爸在农场跟你提起过我吗?”
娇娇如实回答,从未有过。
姜果儿哭的不能自已。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果循环。
10
我生日的时候,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上面没有署名。
于是我直接丢掉了。
夜晚的农场,只有我和妞妞一家三口。
妞妞从星星灯下走来,小小的一双手托起来一个巨大的木房子模型。
模型很逼真,里面甚至卧室床铺都有。
我蹲下身子,妞妞又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一个金色的面具,小心翼翼给我戴上。
看得出来是小孩子做的手工,满满的心意。
她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意思是:生日快乐,我的假面骑士。
烟花绽放在夜空,幸福在心里怦然炸开。
我现在,有真正的家了。
几米开外的地方,一高一矮的影子伫立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我的一生,高潮起落,今日后便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