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姻缘,是掌管人间姻缘之事的小仙。
我本来是天宫中月老他老人家的姻缘树上的一片叶子,后来不知道被哪路来的神仙不小心挥剑将我从树上斩落。
幸而我的本体没被破坏,又得月老怜悯和赏识,这才能够继续在人间积德修行。
若遇上两个相配之人,我会把姻缘线的两端分别绑在俩人的拇指上,他们就会相知相爱,以此来促成一段姻缘。
姻缘线,就是人间常说的红绳,不过凡人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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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勿情,是修为比我高得多的神仙,我当小仙的这些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只是没想到,他比传闻中更加的不近人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频繁出现在人间。
每每我刚牵上红绳,一转头就会被他斩断。
而姻缘线一旦被斩断,被牵线的双方势必会成为相看两厌、水火不容的冤家。
我一开始还会生气地找勿情理论,奈何根本打不过他。
他板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出的话比他手里的剑还要冷漠。
“爱是最无用的东西。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我无计可施,只得求助月老。
他老人家之前放言,只要我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帮忙。
结果一听是找我麻烦的是勿情,他就顿时没了主意,开始摆烂。
“算了,你别招惹他,等他离开人间了再说吧。”
“那怎么行,要是他一直待着不走呢?”我反驳道。
“唉……”月老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来勿情曾经深深爱着一位女神,而那位女神的职责就是守护人间。
勿情受女神感染,也曾怀着满腔爱意去关怀这个人间,关怀所有凡人。
然而,有一回神魔交战,战火燃及人间,女神最终为了守护人间而死。
勿情曾一直以为女神的死是正义的牺牲,可后来他追究真相时才发现,女神在凡间有个钟爱的男子,而男子迫于魔界的威逼利诱背叛了女神,导致女神被杀害。
勿情本想亲手了结那个凡人为女神报仇,最后却得知男子在女神死后也随之自刎。
徒留他一个人在世界上,怨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间。
“女神陨灭后,他便用那把勿情剑凌空挥向姻缘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情缘。”月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似在追忆过往,“他的心,已经变得和石头一样硬了。”
但我不信这个,只要还活着,不可能不动心。
我思索了好几天,决定再去找勿情进行谈判。
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性格。
我急匆匆跑到勿情那,他正在练剑。
身法还挺好看的。
我用力地鼓掌,他被打断,只得停下。
“你愿意同我做个实验吗?”我抬头挺胸,环着手臂走到他面前,努力不在气势上输给他。
“实验?”他轻吐二字,丝毫不喘。
“我给咱俩牵上姻缘线,倘若一个月内你爱上了我,那你就不准再为难我。”
“倘若,我没有爱上你呢?”
“不可能。”
我取出一根红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两端分别缠在我和他的拇指上。
正得意时,只见他挑了挑眉,拿起剑轻轻一挥,红绳瞬间被斩断。
“不行,你不能破坏啊,得顺其自然!”
本来我还不知道勿情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答应,后来我就明白了。
我白天刚缠上红绳,可是睡了一晚上后,红绳就消失了。
接下来我连着每天都缠上一根,但还是逃不过这个魔咒。
于是我便不甘心地又绑上了两根、五根、十根、三十根,最后恨不得将勿情用红绳五花大绑。
然而每天醒来后,红绳都会消失一根。
为了近距离了解“敌情”,我索性搬到了勿情的隔壁。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红线缠着的缘故,他对我倒真的越来越和气了。
如果有好吃的好喝的,会给我捎上一份;偶尔有人间的热闹可看时,也不忘叫上我;甚至还会在我修炼时指点迷津。
每当我怀疑自己是否要成功时,看着勿情的脸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待人接物都没有温度。
有一日,我看到勿情一个人在月下喝酒。
可月老说了,人间的酒对修为高的神没用,根本喝不醉。
那他就只是想喝罢了。
我鼓起勇气坐在他身边,问出了这几日缠绕心间的疑惑: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位女神啊?”
“她善良、正义,胸怀大爱。”
“可你不是最讨厌爱嘛。”
换来的是他的沉默。
“对不起,我失言了。”我赶紧离开。
趁着勿情一个人沉迷喝酒,我便逮着机会去给凡人们牵红绳。
好几天没干活了,也不知道攒了多少只差捅破窗户纸的姻缘。
人多的地方太显眼了,我怕被勿情注意到,于是便专门在乡野间溜达。
不一会儿就看到河边浓情蜜意中的一对男女。
我暗暗观察了一会儿,对这俩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施法给他俩牵上了姻缘线。
等我回来时,勿情已经不在了。
一整夜,我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我索性坐了起来,走到床边,抬头望着月亮。
不知怎的,想到了刚才的勿情。
他的身影,分明是那样落寞。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勿情的门前。
我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也不知他是睡了还是没回来。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小拇指上的红线却突然断了,掉落在地。
我弯下身捡起的一瞬间,那份不安感顿时放大,我拿着红绳急忙推开了勿情的房门。
只见勿情倒在床边,手臂明显受伤,血流不止。
且无论我怎么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慌乱之下,我只得撕下自己的裙摆,替他包扎止血,又运气施法为他疗伤。
可惜我的修为实在是浅,不一会儿就累得头晕眼花。
我将勿情扶到床上躺好,自己便忍着不适回房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慰,我做了很多梦。
我梦到了自己还是一片叶子的时候,时常有位少年在树下练功。
他很刻苦,每每都要练上许久。
他对着树发誓,要守卫正义、匡扶人间。
我那时还不知道人间是哪,只觉得少年的笑声动听,便对人间有了莫名的向往。
只是记忆久远,我已然记不得那位少年的样子,然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出现。
迷迷糊糊中,感觉天已大亮。
意识一点点回到现实,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吓了一跳。
只见勿情坐在我的床头,正在用我昨日撕下的裙摆轻拭着那把剑。
我害怕得又立马闭紧了双眼。
这是做什么,要杀我吗?
“既然已经醒了,还装什么。”他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我只得再度睁眼,想用手撑起身体,却怎么也撑不起来。
“你现在弱得很,起不来的。”勿情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怎么了?”
勿情竟渡给了我他的修为!
昨晚的情况,救人要紧,我为他运功疗伤,结果折腾得自己的修为丧失,只剩不到三成。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以后继续修炼就好,所以才回房去了。
结果勿情醒来后,竟将修为加倍渡给了我。
“我不喜欢欠人的。”他瞥了我一眼,“不过你的身体适应不了,还需要花时间去吸收。”
“多谢。”
怪不得我浑身爽利呢,还以为自我的疗愈功能又升级了。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会老实回答吧。”勿情的目光直视着我。
“当然。”况且,吃人的嘴软,这一身修为也不允许我说谎。
“那,你叫什么名字?”
“姻缘。”我看着他嘴里笑声重复着我的名字,然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你这红绳,倘若消失的话,是直接一整根消失吗?”
“当然啊,这叫什么话。”我心里暗诽:你不是亲手斩断过吗,哪次不是直接消失的。
“那有没有那种,虽然断了的两截都还在的可能啊?”
“应该没有吧。”我摇了摇头,但又接着道,“不过,我记得月老以前喝醉酒后曾迷迷糊糊地说过,红线如果一段沾了血,就永远不会消失。但是也没有人验证过真假……”
勿情听完,起身就要走。
“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我怒着嘴,特别不满意。
本来还想问问他昨天的伤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