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已经没有理由留她，或许还有一个，但她已经那么伤心，他怎忍心再伤她，很久前，章司炫就说过他不是个残忍的人，因为他心有不忍。当时他不屑一顾，想不到那句话到今天竟应验了。
妃瞳抬起头望他，一绺发丝从她鬓间垂落，他看着就觉心疼，可她的话令他的心更疼，她说，“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到最后，她简单得只剩这么一句，在她心里，他终究什么也不是。
董御琛看着她，欲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其实他心里清楚，他不是不能放过她，是不能放开她，有想过让她走，但心的指向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她看上去很焦急，扯着脖子上的艳彩黄钻颈链，要把它扯下来，可白金的链子扣得很牢，她就这么扯着，像巴不得摆脱什么。妃瞳心里很难受，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吴宦屿也不要她，而眼前的男人，无论她怎样问，问多少句，他也不会回答。他做的事，从来讳莫深测，独断专横，专横到没有任何理由，永远理直气壮。
董御琛看着颈链在她雪白的颈项上磨出一道道红痕，他眸子里的黑色逐渐转深，终于开了口，“这不是劣质品，别做无谓的挣扎。”
她的动作蓦然停了下来，双眼噙满泪，瞪着他，“我不要，你取回去。”
那个“取”字令他联想起喜庆的“娶”，他的手指有点凉，微微在颤抖，他伸手绕过她颈后，把项链的扣子松开，其实这条项链她戴起来真的很好看，上次参加蒂芙尼庆典，偶尔看到这条项链，他就想起了她，一样散发着熠熠的光华，惊艳而不俗，他鬼使神差就买了下来，放了很久才有机会送出去，而她说她不要。
有些东西，松开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钻石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磕得很痛，喜欢痛的原因其中有一个是它可以让人清醒，手臂缓缓垂下，横过她的腰际，他把她按入怀中。抱过她很多次，可每一次感觉都不同，而这次，他感觉覆水难收。
“董御琛！”妃瞳的手肘落在他胸前，不知戳到什么地方，他突然曲了背，唇抿得很紧。想起吴宦屿方才狠辣的拳头，她突然咬唇，却是绕开了他，径直朝门外走去。
发布会的下半场董御琛全权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看见章司炫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神幽幽的，他懂，所以他没说什么，驱车直接就去了医院。
“从小到大，你打架，收拾烂摊子的总是我。”章司炫用镊子夹了团蘸了酒精的棉花球，涂在他颧骨上。
董御琛“嗤”地笑了，“所以我砍人，你医人。”不过他砍人从不须用刀，计谋就够其倾家荡产。
章司炫也不跟他拗，他知道他痛，这次是真痛，只是毫不还手任人打还是第一次。他把棉花团扔了，去壁柜拿药水，再回来时，还见他攥着那条黄钻项链，不肯放手，“如果今天给Tom看见，他肯定很解恨，什么仇都报了。”
董御琛知道他在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想笑，但一笑伤口就疼，结果牵了牵唇，比哭还难看。Tom是大他两届的师兄，那时他们在大学参加社团，他报了跆拳道，一进社就把人家会长给踹了下台，结果那人愤愤不平，追了他整整两年，一见面就要打，烦得很，他有时耐不住他缠，也真打，结果还是赢了。
他想章司炫也应该很解恨，因为他踹伤了人之后，那些伤重病患就被抬校红十字会去了，有几次章司炫真的生气了，就冲他喊，“你看我不爽直接一拳过来好了，这样身心俱疲简直折磨。”
“这次，是我不该。”缓了很久，董御琛坐在病床上还是说了出来，他的眼神幽黑得看不见光热，仿佛一潭死水。
章司炫的手一颤，又听他说，“若换过来，我也会想杀了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那天他看到他的戒指套在了妃瞳手里，他就知道。
“当时我提醒过你，”他蘸了药水，走到董御琛面前，“把手松开，你不动，它跑不掉。”他这才松开项链，紫红的药水涂在手心，像嫣红稠密的血。
“弘非那天找过我，说你带她去了他的店。”
“他说了？”
“他心里若藏得住话，当年就不会亏本。”章司炫朝他淡淡一笑，“就像你，若真的下得了手，今天就不会那么狼狈。”
董御琛把头靠在墙壁，再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