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静下来,甚至有些尴尬。陈宁揉了揉一头金黄短发,显得很是窘迫,倒是吴宦屿从容不迫,优雅咖啡端到重生面前,“你喜欢什么?”
她急忙用双手捧在手上,胆怯地抿了一口。细滑苦涩的味蕾迅速充满整个口腔,浓郁香醇,像极回忆的味道。她自小在穷山村长大,家里种田插秧,阿嫲说,女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找到好归宿。于她们而言,农作的乐趣就是攒着银子等赶集换花布花线,好准备将来的嫁妆,如果她没被拐骗出来当三陪,想来已是嫁了隔壁村那个忠厚老实的陈小子。可现在,人事已非,连记忆中那张憨厚的脸也模糊不清,又该用什么心情去凭吊自己的初恋?她用牙齿磕着杯壁,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直至把眼泪晃进琥珀色的液体,才回过神来。
面前递来一块手帕,“没有也没关系,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吴宦屿轻拍她肩膀,示意她坐下来。明知道他是出于礼貌,她的脸却不自觉红了,这些年来她阅人无数,这般干净落拓的男人还是第一次遇见,想到起肮脏不堪的自己,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
妃瞳察觉到她的不妥,柔声安慰,“别灰心,定会有属于你的位置。”
“是吗?”她的笑容很苦,咖啡混着眼泪喝起来像药水,“我不就是一趟污泥,每个男人在上面走过还要擦一下鞋底。”她吸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餐巾,“又或者像抹布,擦完身后还嫌脏,甩都甩不及,”餐巾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你说,像我这种被世界抛弃,被道德唾骂的人,还有什么位置可言?”
“你傻瓜啊!”陈宁拾起跌落在地的桌布,朝空气狠狠一掴,“看!你可以把践踏过你的人渣通通抓起来,然后掴死他!”她不安攥着衣角没吱声,过了很久才涩生生吐出一个“怕”字。
“怕什么!”陈宁掀案而起,差点打翻咖啡,“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该挺直脊背活着,怕他老子?”
妃瞳把激动得唾沫横飞的陈宁拉回椅子,笑着接过话,“重生,斗争的方式除了正面对抗外还可以有很多种,我们是用笔的人,而你,可以用口。”
“用口?”
“嗯,”她轻放下杯子,“实不相瞒,我和陈宁是《新世时报》的记者,你可以将当三陪的黑幕向我们透露,媒体会追踪,社会会理解,警方会采取行动。现在扫黄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你敢开头,我们就敢帮你接下去!”她清澈的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重生觉得心里某处像燃起一团火,压迫和委屈化作利剑出鞘的无所畏惧,她冲口而出,说好。
吴宦屿唇角牵出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抿了口咖啡。妃瞳果然长大了,刚才的坚毅与敢为,正是很多人缺乏的。在微微低头的瞬间,他刚好和重生失落和嫉妒的眼神擦过。
盛华跨国集团大厦。
今天员工们走路异常小心。没必要不交谈,有必要压低声音交谈,有些胆子小的干脆用写来进行沟通。
董御琛从走入公司大门就紧绷着脸,显然对昨晚被当神经病一事还耿耿于怀。据老李夸张的描述,方圆十里连气场都能杀人。还亏一些习惯在走廊口若悬河的,他出口就炒人,吓得跟在身后的秘书大汗涔涔,托着个笔记本记个不停,还怕他到了办公室,一个转身连他也给革职去。结果这人心惶惶的早上还未过完,某个恃才傲物的总监还火上加油,结果会议开完了,也牵连了一群元老。
秘书小梁在门外又是咬牙又是左踱右踱的,最后还是外面的同事看不过眼把他推了进去。
“我……我……”小梁踉跄站定,身子却抖个不停。
董御琛抬起幽深的双眸,那股霸气直bi过来,震得他连单音也发不出,他等不耐烦,“有事就报,没事就滚!”
“有……有……有……凌夏集……集团……”
他“啪”地合上文件,“出去!说流利再进来。”
过了三十秒,小梁重新站在他面前,“少董,凌夏集团CEO薛东海先生约你在萨蒂皇宫酒店会面,有关信田地产合作事宜,请问您能否抽出时间?”
“薛东海?”董御琛的唇角勾出一抹森寒的讥笑,仿佛脑里打定了什么注意,小梁见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慑人的神采,倨傲的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告诉他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