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哭了。她顾不得董御琛还怒气冲天卡着她脖子,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个孩子般啕嚎大哭起来。董御琛从没见她这般,就算吵得不可交加,她也不曾这般哭过,像丢了什么再也找不回,又像被人推下深渊绝望而悲伤,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好像要把整颗心吐出来。
眼神闪过一丝惊慌,董御琛松手,重重跌靠在车门。他的眼神颓败而复杂,幽幽落在她颈脖那一圈淤青上,心像有把刀子在搅,痛得不可复加。
“你哭什么?”他问。
“我要回家,我要和宦屿结婚……”妃瞳断断续续抽泣着,突然睁开眼睛,泪水噙在眼眶,晶亮晶亮的,“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这话说得决绝,董御琛的手在暗中紧握成拳,指甲插进伤口,鲜血一滴滴往下淌。他转身调直椅背,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一如既往没温度的声音从主驾驶位传来:“可以。但必须在新品发布会之后!”
睫毛低垂下来。董御琛从车后镜见她在抹眼泪,车速不断加快,这次他把车里四面窗户都降了下来,冷冽的风扬起两人单薄的衣衫,冷得指关节都发白。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小区楼下,尽管手伤了,他依然坚持送她回家。妃瞳推开车门,近乎落荒而逃。
“秦妃瞳,”没走几步,她听见他嘶哑的声音,“你有多爱他?”
他问的是吴宦屿,她清楚,她很清楚。可心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有多爱,爱到以恨的方式存在,爱到未待珍惜就已感绝望。
“很爱,铭心刻骨地爱!”她咬牙,头也没回冲上楼梯。
泪水坠落石阶梯,上了一层后,她在拐角蹲了下来。当你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自己深爱的人,当你发现爱上的是场骗局的主宰者,当爱情苏醒在谎言揭幕的一刻,又怎能不铭心刻骨?
她的心伤,和他的手伤,其实一样多。
董御琛发狠劲,手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四面车窗缓缓升起,黑色的墙纸很快遮挡了车里的状况。只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在驾驶位上,坐了很久很久。
白纱窗帘轻扬,吴宦屿侧身倚在窗前,直到董御琛的车子开出小区,他仍没有动。他的手,维持着捧茶杯的姿势,只是杯中的清茶,由热转冷,早已没有烟气。
门是虚掩的,妃瞳推门进去,没有看见吴宦屿,走到书房门前,却见里面亮着灯,她踌躇片刻,还是没有进去。
婚期确定后,吴宦屿找人把他们相邻的房间打通了,她趴在梳妆台上,头顶挂着他们二人的婚纱照,日暮西斜,夜幕降临,她枕着胳膊,枕麻了也不愿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抱紧了她,“不舒服?”
愧疚感堵在心房,窒息得难受,她转身埋首在他腹间,庆幸他没像往常进房开灯,“宦屿,如果我……”
“你不想吃,我帮你把饭菜留起,你好好休息。”他轻柔地把她的长发理顺,转身走出去。
“我不是说这个。”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想听。”他带上房门,隔绝了一室黑暗。
妃瞳走到门口,不知是不是趴太久的缘故,头有点昏眩,吴宦屿还在,橘黄的光把他高大的身影投影在半透明的磨砂房门上,她打开门,马上被他拉入怀中。
“我开门等你,为什么那么久才上楼?你知我在书房,为什么不进来?”吴宦屿埋首在她发间,颈项上的伤痕清晰可现,他恨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和她绕圈子。
“宦屿……”她感觉他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谁?”他抚上她颈部伤痕,咬牙切齿的愤恨。
吴宦屿有时也会生气,但未曾这般怒意勃发,妃瞳退了一步,再往后退了一步,他双目充血,突然抓拳朝她砸来,她以为他要打她,拳头擦过脸颊重重落在墙上。沉重的闷响,是骨关节撞击墙体的声音,拳头渗出血,沿着墙上凹凸不平的粒状结构蜿蜒流下。妃瞳大惊,心像被锥着痛,“宦屿你不要这样!”
“是谁!”他几乎咆哮,“到底是谁,秦妃瞳你说啊,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把我当傻瓜吗?”
“我没有……”
“没有?”吴宦屿打断她,自嘲地冷笑,“你就是一直把我当傻瓜,爱了你十年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