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冷最冷的时候,顾西洲把她拥入怀中,用他的羽绒服包裹着她。
她闻到了他身上至今令他难以忘怀的松木香味。
那年的他,不过才十五岁。
身高已经到了一米八。
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漫天飞雪中,他像神祇似的意外闯入她的视线,她的生命。
没想到。
没想到。
他是因为苏月才救了她。
而她,自那之后。
少年怀抱的温暖,成了她追逐的梦想。
她的眼睛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不知不觉地看了整整十三年。
她以为是意外。
可事实上却是因为另一个女孩儿……
许南知的精神世界,顷刻间,轰然崩塌。
她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知知,知知……”
顾西洲立刻横抱起她,快步冲出去。
眼里的担忧,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苏月气得咬了咬唇。
阿洲虽然不信许南知,可看起来,明显开始有点在意许南知了。
顾宏远去世的时候,只给她和皓皓留了基金,保她和皓皓一辈子衣食无忧。
三年前,她愿意将计就计嫁给顾宏远,她的目的可不是只拿到一份基金保障。
她生下的是儿子,她的儿子也可以角逐顾氏集团的掌门人。
即使不得不让许南知生下孩子给皓皓治病,她也不会让那个孩子活下来的。
如今,有了ZZ,许南知肚子里的孩子更没有存在的必要,包括许南知!
苏月拎起包,也跟着离开了别墅。
许南知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缓缓转醒,眼帘掀开,顾西洲冷峻的五官映入眸中。
她几乎是立刻翻过身去,单薄的脊背对着顾西洲。
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眼神,瞬间点燃了顾西洲心头的火,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医生说没什么事,急火攻心引起的昏迷。”顾西洲嗓音低沉,“孕妇不宜情绪过激,以后别再动不动生气。”
想到刚刚知道的真相,许南知闭了闭眼,没让眼泪掉下来,可胸口那翻江倒海的酸楚压得她喘不过气。
顾西洲在她的心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刀刀致命。
见她没有说话。
顾西洲嗓音更低了,带着僵硬的低哄,“医院病毒多,我们回家吧。”
回家……
真是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字眼。
那个冰冷的别墅,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顾西洲俯身想要把她抱起。
就在他刚抱住她的时候,她猛地咬住他的脖颈。
这一咬,带着积攒了三年的委屈、被践踏的真心、和对命运不公的无声控诉。
她咬得特别狠,连自己的身体都因用力过猛而剧烈颤抖,仿佛要把对他所有爱恨一并倾注在这个伤口里。
剧痛袭来,顾西洲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推开她。
可当怀中人带着濒临崩溃的战栗,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他就这样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任由她咬着,像一尊沉默的赎罪者。
直到腥咸的味道蔓延到许南知口腔里的每一寸角落,她才缓缓地松开牙齿。
鲜血从齿印中溢出,染红了他白衬衫的衣服。
他的下颌线绷有些苍白,结实的臂膀稍一用力,许南知的身体被腾空。
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的寂静。
顾西洲迈着从容坚定的脚步,抱着她离开医院。
许南知无力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双目空洞,像一个破碎的玻璃娃娃。
回到别墅,顾西洲把许南知放在床上。
“晚点没吃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嗓音很温柔。
许南知却翻了个身,说:“没胃口。”
顾西洲替她盖着被子,锋利的薄唇,像是被刀削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尽管她已经合上眼,他还是起身出去了。
张妈在餐厅收拾卫生。
顾西洲问了句:“蛋糕里的戒指呢?”
“太太收走了。”
男人下颌骨绷紧的弧线才有所缓和,走到厨房,系好围裙,从冰箱里挑了些食材,开始准备吃的。
张妈赶紧过来,“先生,你要给太太做吃的吗?还是我来吧。”
“不必,你下班吧。”
张妈把东西收好,就去后院的佣人房了。
顾西洲熬了鸡汤,用鸡汤给许南知做了一碗鸡丝面。
白色的浓汤,配着鲜香的面条,上面点缀着几根烫熟的青菜和炒好的鸡丝,看起来一点也不油腻,比较适合孕妇吃。
顾西洲端着托盘,来到卧室。
轻轻推开房门。
许南知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
纤长的睫毛不住颤动,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断断续续地梦呓着。
“妈妈……别送我走……”
“我不想去许家……”
“妈妈……”
一声比一声凄楚,像迷失在暴风雨里找不到妈妈的惊恐小兽。
顾西洲端着托盘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泛白。
“妈妈——!“
许南知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
“醒了?“
顾西洲在床沿坐下,将托盘放在床头,“煮了鸡丝面,趁热吃。“
她怀孕已满八周,食量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今晚滴水未进,空荡的胃里传来阵阵绞痛的饥饿感。
许南知撑着手臂想要坐起,顾西洲适时扶住她的肩,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她腰后。
而后,转身把腕端了起来。
她轻声说:“我自己来。“
“碗烫。“
他避开她的手,执起筷子仔细挑起一撮面条,在碗沿轻轻刮去汤汁,低头小心吹散热气,这才将温热的食物送到她唇边。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许南知片刻失神后,还是坚定地说:“我自己来。”
他的温柔,她受不起。
她不想要了。
顾西洲见她态度强硬,晚上他们刚吵过架,不想再跟她吵架,把碗递给了她。
他起身出去,轻轻合上房门。
走到院子里点了一支烟,给苏月打了一通电话。
苏月接到电话,顾西洲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那个药草籽手串,真的是你的吗?”
“阿洲,你不相信我?”
顾西洲吐了一口烟雾,“不是不相信你,她说的那么真,你们小时候又有过交集。”
苏月哽咽着声音:“如果是她的话,她既然嫁给你了,为什么从没提过小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