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到底是过来人,他一眼就看出傅霖藏在眼底的心虚。
那心虚,是连傅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他抿唇冷冷一笑。
“好,很好,你不信我,那你总该信你亲爹了吧?监狱是允许探视的,你不妨自己去问问他,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随着陈铭一句“带走吧”,傅霖被直接拖走,当着人来人往白领们的面,直接丢出了陈氏集团的大门。
傅氏集团跟陈氏集团离得近,正好有傅氏的员工路过。
瞥见这一幕,员工们连看都不敢看,偷偷溜走了。
只是手指动作生分。
几人飞速敲击着键盘,在员工闲聊群说出了自己的见闻。
还附带一张傅霖被打得鼻青脸肿被丢出来的照片。
群里顿时炸了。
“什么情况?这不是大少爷吗?”
“他干嘛了?怎么被打成这样?要不是我在他手底下干过事,我都要认不出这个猪头就是大少爷了。”
“我要辞职了,啧啧,真是丢人啊,董事长是杀人犯,继承人被别人打成猪头,这样的公司谁待谁丢脸!”
“我也要辞职,一起。”
“一起!”
只半个小时时间,人事部就挤满了要辞职的员工。
人事经理不明所以,只能打电话询问傅霖知不知道情况。
然而傅霖的电话却是一直没人接。
殊不知,傅霖早就从地上爬起来,又火急火燎地亲自驾车去往了沪城监狱。
监狱一个月有一次探监的机会,傅景刚被送进来没多久,所以傅霖很顺利地得到了这个探监机会。
然而父子俩一见面,却发现彼此都是鼻青脸肿。
傅霖心中一凉。
他刚要询问父亲的情况,就听傅董事长先开口了:“儿子,你怎么搞的?谁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爸,爸爸帮你……”
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因为傅景终于想起来,他自己都人在监狱,泥菩萨过江难以自保,何况是给儿子出气。
一把年纪的人,这会儿却是老泪纵横。
“对不起,儿子,是爸对不起你,让你糟了这种罪,我还不如死了,我怎么不干脆死了呢!”
“爸,你别这样……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帮你打点,不会再让你被打。”
傅景苦笑一声。
他何尝没有打点过?
可是原本分配到很好的房间,却突然被换到了另一个房间。
同房间的,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仅仅是他上厕所出来慢了一点就早知殴打。
而打他的人,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那时候他就知道,钱在这里,不如权重要。
是外面有人弄他。
傅氏,必须要振作起来,重回辉煌,他才会在监狱里过安生日子的可能。
想到这,傅景不再询问儿子脸上的伤。
因为问了也没有用,还不如拿这宝贵的探监时间,说点重要的事。
“儿子!”傅景振作精神问道:“你去过国外了吗?见了斯蒂芬了吗?”
经过傅景这么一提醒,傅霖被打岔的脑子重回正轨。
他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这一趟来的真正目的。
“我去找过斯蒂芬了……”他深深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却是话音一转,询问起傅景:“爸,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要听真话。”
傅景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点点头问:“你要问什么?你问,爸爸如果知道,一定全都告诉你。”
傅霖紧了紧手心,借此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问:“爸爸,我们傅氏集团以前的那些合作方,都是因为甘唐……才跟我们合作的吗?”
傅景呼吸一顿,下意识错开了跟傅霖对视的目光。
“你、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您回答我就是。我要听实话。”
傅景的脸慢慢热起来。
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是个loser这种事,对他来说,比被同房间的人打一顿还要痛苦。
还不如被打一顿。
然而傅景不说话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泪从脸庞滑落,却是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他的手,终于连强行控制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傅景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无比厉害的存在,是他的信仰,是他一直想并肩的高山。
可现在,现实却告诉他,这座高山根本就是人造的。
是甘唐一颗石头,一抔泥土塑造起来的假山。
傅景抖了抖唇,知道自己瞒不住,也无法再瞒了。
“的确……都是真的。”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几天前,他们提出要中止合作。知道真相的前一天,我们还在餐厅一起吃了顿饭。”
“原来是那个时候啊……”
傅霖顿了一顿,突然疯了一样大声笑起来。
好好笑!
好可笑啊!
他们引以为傲的傅氏集团,不过是缠绕在甘氏集团身上的吸血虫。
当本体不再仍由他们吸血的时候,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爸爸啊,你别笑了,你这么笑,爸爸害怕……”
傅霖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定定望着玻璃窗对面的傅景。
“爸,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去找过斯蒂芬吗?”
“对,斯蒂芬,你去找了没有?”
傅霖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道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傅景。
“我去找了。你知道人家说了什么吗?”
傅景微微一愣,心里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很快把这种预感压了下去。
他相信,甘唐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国外去。
国外的合作,一定是靠他自己的实力谈成的。
于是,傅景抱着希冀,迫不及待地问:“他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傅霖深深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道:“他说你是杀人犯,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蠢货。”
傅景一噎。
“你、你……你在瞎说什么?”
“我没有瞎说。他还说,如果当初不是甘唐提前打了电话,许诺了他很多条件,你连见到他面的资格都没有。”
“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是甘唐?不可能的!”傅景疯狂摇着头。
傅霖却是冷笑着站了起来。
“爸,你弄错了,甘唐的手,还真伸到国外去了。而你,却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说完,傅霖站起身,再看傅景的时候,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父亲,看到他,他就想起,自己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不自量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