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方以熙的眼中映出一个一个的彩色的光圈。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半个小时前,方以同打来的那个电话。
“你……还好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平静,而且显得有些局促。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冰凉的指尖触摸着那个装满回忆的灰色箱子。
“今天是以兰不对……你……不要往心里去……”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方以熙嘴角微微抽动,不要往心里去,说的真是好轻松,如果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不要玩心里去,就可以全部了结,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这个事情,她心里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生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响了许久,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对那个所谓的家人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吧,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没有,你想多了。”她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方以同背靠着门,他突然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顺着门滑了下去,憔悴了不少的神色,脸上又添了一丝苍凉。
明明是血缘至亲,但是现在说一句关心的话,都难以开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且他已经是中年的男人,流泪似乎就更加不被允许的。
但是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灰色箱子里的东西,他的眼眶就有些湿湿的。
他的手指揉按着十分疼痛的太阳穴,眼角的余光瞥见办公桌上的文件,他突然想起自己打这么一通电话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个……爸……爸爸拜托你一件事情好么?”
方以熙愣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方先生,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在一次次的心寒过后,“爸爸”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
方以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顿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电话这头的方以熙冷冷的说道,“方先生,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她不愿意跟这个人多说一句话。
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握紧了成了拳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自己母亲重病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这个男人跟某女人在酒店开房的场景,以及这些年这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若要是换做从前的方以同听到自己的女儿用这般口气对自己说话,他应该会发脾气了或者是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但是现在他硬生生将那些想法咽了回去,依旧平和的说道:“我知道你跟冉泽昊的关系还可以,爸爸现在有些事情需要摆脱冉总,这关乎爸爸大半辈子的心血是否可以继续下去……”
不等他说完,方以熙立即回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么?”她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一次也是有求于自己,才会这般平和。
真是讽刺。她冷哼了一下,继续说道:“假如我现在跟那个叫冉泽昊的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大概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吧。”
方以同的不字都还没有说出口,方以熙又抢了过去,“我告诉你,我跟冉泽昊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要扯上什么关系,也只有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罢了。方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好被你利用的。”
方易同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忙音,他怅然若失的拿着手机,嘴角微微冲动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女儿啊,你倒是出来看看妈妈啊,妈妈好担心你……方以同……你躲在书房里做什么……快出来跟我一起劝劝咱们的女儿啊……”
方以同靠在门后。手指挠着头,觉得无比烦躁,感觉自己的心里的阴霾又多了不少……
方以熙依旧倚靠在窗台边上,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轮椅,算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这个轮椅上坐了这么些天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站立起来的了。
她伸出两只手扶住窗台,将上半身的重量全部转移到手臂之上,然后整个身子慢慢的向上移动着,第一次根本无法站立起来,她休息了片刻,然后再尝试了第二次……
反复尝试了几次过后,才勉强可以倚靠着窗台站起来,这个进步让她欣喜不已,给了她很多的信心。
她开始慢慢的尝试着将上半身的力量一点点的往腿部一点点转移,腿部慢慢的有痛感传来,但是她倔强的觉得自己还可以承受的多一些,于是继续坚持了下去将力量又转移了些到两只脚上。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疼痛加剧了许多,她几乎没有办法承受,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水渗出。
她被疼的龇牙咧嘴,心里又将那个什么章总骂了千遍百遍,死变态下手这么重……
她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将将身体慢慢的往上挪动缓解腿部的疼痛,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手突然滑了一下,整个身体直接往后仰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是将所有的力量落在了脚上。
方以熙直接跌到在了地上,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的冒出,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一股咸咸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她尝试让自己慢慢的爬起来,但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纤细的手指捏成拳头重重的锤击着地面,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甚至对自己有些生气,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为什么连站立都还不行……
这时门外传来聂子昂的声音,“以熙,你没事吧?”他正好在跟小方形在沙发上玩着飞行棋,突然听到一阵响声,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飞行棋,拉着小方形就往门口走去。
方以熙用两只手匍匐前进,到门口的时候,她尽力的想要抓住门把手,想要将们打开,但是脚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门外的人开始有些着急了,小方形急切的敲打着门,“妈咪,妈咪,开一下门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家伙的声音里带着些了哭腔。
方以熙的深呼吸了一下,试图缓解一下疼痛,也调整一下呼吸,“妈咪没事,等一下,妈咪已经在开门了,不要着急,不要担心。”
听到了屋里的回应,门外的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顿时就落了下来,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几分钟后,门一打开,两个人的脸色顿时又拉了下来,他们看见趴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方以熙。
小方形立即扑了过去,大声的哭喊着,“妈咪,你骗人,你骗人,你明明说没有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抽泣着,小手轻轻的伏在自己妈咪的的肩膀上,却发现自己妈咪的肩膀一直都在颤抖着,他一把抱住了方以熙的头,轻轻安抚着,“妈咪,你是不是很疼啊?”
方以熙感觉自己的鼻尖一阵凉凉的,目光微抬,看见小方形的眼泪正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着。
她试图伸出手抚摸一下自己儿子的头,但是她实在是没有了力气。
前一分钟她还在心里想着,这个门把手怎么会这么高,为什么没有设计一个什么专门为像她一样的残障人士的门的呢?
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妈咪真的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聂子昂连忙走了过来,“刚刚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里是十分的担忧,“疼么?”
方以熙看着聂子昂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很疼。”她故作一脸的轻松,想要他们相信自己,事实上她是成功的了,他们真的以为她不是那么疼。
直到一行人在医院之后,医生告诉他们,这种疼痛感受、和断了一根肋骨差不多的时候,聂子昂的眼眶有些湿湿的了,还好小方形没听到这句话,不然一定又会很难过了的。
他拿着医生开的病历单,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病房内走去,心内五味陈杂。
小方形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即朝他扑了过去。
“子昂爸爸,你回来了。”
聂子昂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是的,手续都已经办理好了,医生说需要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方以熙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着急了,一肚子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小方形,便将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小方形,妈咪好像看见302房的病人,好像是你 同学呢,妈咪有点印象,好像叫舒巧巧。”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你经常在妈咪面前说的那个舒巧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