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雪生平第一次与人一起睡,醒来时一脸的新奇,被窝因谢识归的体温而变得温暖,不像他独自睡时那般冰冷,他微微转过头,谢识归的睡脸就近在他眼前,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数出谢识归有几根眼睫毛,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因自己而吵醒了睡着的谢识归。
只是他没有料到,谢识归压根没有睡着,沈欲雪蹑手蹑脚的想起床时,被谢识归一个翻身压了回去,谢识归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要去哪里?”
沈欲雪被他压在了身下,使劲推了一下发现没有推开,也就放弃了,他道:“早上了,该起床了。”
谢识归道:“还早,再睡会儿?”
谢识归慵懒不已,沈欲雪嗓子莫名发紧,他偏过头道:“不行,不能赖床,还是早点起吧。”
说着又推了推谢识归。
谢识归放开了沈欲雪,懒懒道:“嗯。”
今日放晴,晨曦自云层后浅淡的照来,洒下一片不算过分热烈的光,古镇里一早就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了,热闹的声音隔着几道墙都能听见。
沈欲雪心里有事,根本睡不下去,他翻身起床,给自己用了个清洁术后转身出了门。
谢识归坐在床上,头疼欲裂,他摸出了枕头低下的药瓶,看也不看就倒出几粒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他倒在床被子里,感受着无法自己抑制的激烈的情绪上涌,有时的病发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或许也可以这样说,他一直在病着,从未好过。
沈欲雪在民宿外转了好大一圈才回去,他开门时看见谢识归还在睡着,便放轻了脚步想走过去,然而不等他到近前,谢识归就醒了,他的头仍旧昏昏沉沉,但还是努力撑出一层清醒的皮子来。
沈欲雪看着他的脸色有点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还没好?”
他想上手摸摸谢识归的头,却被谢识归一把抓住了,谢识归的手很凉,几乎不像正常人应该有的体温,沈欲雪急了,想拉起谢识归去医院。
谢识归紧紧抓着沈欲雪的手,他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头晕,睡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沈欲雪还是有点担心。
“真的。”谢识归点点头,“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吃的药中有安眠药,晕晕沉沉的状态也是因为安眠药起了作用。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沈欲雪看着他额角莫名出现的一片红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记得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光洁,怎么突然就红了一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给谢识归盖好被子,然后止不住的叹气。
谢识归这一睡就睡了一天,醒来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流霞漫天,古镇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行走其中会感觉到它深藏其中的苍茫。
沈欲雪并不在房间里,谢识归下了床,习惯性的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他的头脑仍旧处于一种宕机状态,应该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谢识归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沈欲雪。
沈欲雪并不会敲门,他会选择直接进了,那么,又是谁来了呢?
谢识归问道:“谁?”
门外的女声幽幽:“是我呀,我是谷兰,我找你们有些事,能让我进去吗?”
谢识归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了些莫名的怪异感,这是谷兰吗?
他慢慢走近了门边,手伸上了把手,门外的谷兰双眼痴痴的看着那金属门把,只等着它慢慢转开,自己就立刻冲进去……
杀了他。
*
此时沈欲雪正趴在蓝海家中堂的大横梁上一动不动,他始终觉得蓝海嫌疑最大,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洗清了?
他趁着谢识归睡着,悄悄溜进了他们家里,打算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然而他趴在这里将近一天了,蓝海一家人也没有提到过与外来游客相关什么的,就在沈欲雪打算要不要放弃回去找谢识归时,蓝海突然拿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进来。
他在堂前,对着那盒子拜了三拜,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一番操作下来这才打开了它,一打开,一股浓浓的怪味就涌了出来,沈欲雪捏住自己的鼻子,皱眉想看这到底什么东西。
蓝海却好像没有闻到那股怪味,他虔诚的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沈欲雪定睛一看,顿时要恶心吐了。
那居然是张已经放烂发臭的人皮!
蓝海将它在桌上摊开来,仔细阅读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越看他的眼睛就越亮,他正打算收起来时,蓝海的爸爸也走了过来。
蓝海爸爸皱眉道:“这东西虽然好,但还是少用为妙,不要再造杀孽了。”
蓝海眼里闪过一撇不满,但还是恭敬道:“知道了爸。”
蓝海爸爸拿着茶壶出去了,沈欲雪就听蓝海冷笑道:“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没少杀人取皮,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好人,呵,金盆洗手?你的手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我只是子承父业罢了!”
沈欲雪心里震惊,杀人取皮?
看来葛韫的事果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蓝海很快又把东西收好,揣着那个盒子离开了,沈欲雪也顾不上其他了,赶忙转身跟上。
蓝海家很大,院子里有不少房间,沈欲雪挨个看过,大多都是制作灯笼的工艺室,里面摆着许多精美的纸灯笼。
蓝海走进了角落,拿钥匙打开了一扇沈欲雪没有发现的小门,他刚刚打开,那股异味就迅速钻了出来,熏的沈欲雪直想呕吐。
简直难闻的要死。
沈欲雪在心里愤然道。
蓝海抬步走了进去,沈欲雪隐着身,也跟着进去了,只是一进去他就被里面给惊到了,房间里面安了很多小扇的屏风,每扇屏风上都挂着一张或两张风干的人皮,大概是经过特殊的制法,那些人皮光泽有度,还保持着鲜活的状态,而地上则散落着许多骨头,还有一些制灯需要用到的工具。
蓝海深吸了一口里面的空气,陶醉无比:“啊~多么好闻的气味,女孩子们的身上都是香香的,我真的很喜欢呢……”
他如同变态一般张开双臂,闭眼发表着一些令人作呕的言论,他那副嘴脸,沈欲雪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飘到他身前,只想给他来一巴掌。
然而他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就感觉到有股力量阻止了他,沈欲雪转头,这才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站满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女人,她们无声流着血泪,默然的看着沈欲雪。
阻止沈欲雪的,正是前不久死在蓝海手里的葛韫,她流着血泪道:“不要打他。”
沈欲雪以为她还执迷不悟,不舍得自己伤了蓝海,正气急想要骂醒她时,葛韫又说话了:“能不能把机会让给我们,我们都是被蓝家人骗来的外地女孩,大部分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失踪死亡了也没有人能为我们报警,我身后的这些人甚至有的已经被关在这里几十年了,她们天天看着蓝家父子进进出出,不停的杀害女人取下她们的皮,她们却无能为力,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能不能求求你,给我们姐妹们一个机会,亲自报仇雪恨?”
沈欲雪皱着眉听完:“我要怎么做?”
葛韫双目满是恨意:“我们的皮被取下后,被他们用一种特殊的方法给处理了,而我们的身体,则被他们扔在了后山,只有把我们的骨头找回来,我们才自由行动。”
沈欲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要我去替你们寻回来骨头对吧。”
葛韫道:“对。”
沈欲雪却道:“可是,你们之中,好像已经有人可以自由行动了,不对吗?”
葛韫脸色一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欲雪冷眼看着她:“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你们利用我的同情来伤害我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原谅,葛韫你的皮,是特地自己放在门口的吧?”
葛韫的脸色更白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沈欲雪嗤笑一声:“你放在门口,这样就可以引起谷兰的注意,顺理成章的让她发现你的死,而谷兰一定会报警,警方则会查到顺藤摸瓜的查到蓝海,这样你就可以替自己、替身后惨死的女人们保仇,只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蓝海在那边有人,很快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将此事摆平,你不甘心,企图再制造一件更加血腥的惨死案件,好让舆论继续发酵,逼迫警方不得不深入调查,但你又不想伤害谷兰,便盯上了与你们有过几面之缘的我们,我猜,你已经派了人去了民宿吧?”
葛韫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对,没错,一切都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的力量太弱,只能靠这种迂回的方式,你已经猜到了一切,就不担心一下你的朋友吗,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