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进院子，就听见老院长念念叨叨的声音。
本来买这个宅子的时候，也是给老院长留了院子的，就紧挨着顾神医的院子。
只是老院长日日在千文阁呆着，看着那些学子，后来又恢复了三才书院院长的身份，就一直住在三才书院，不怎么回来，这院子就被顾神医征用来晾草药了。
“老院长。”柳九安笑着走了进去。
老院长一见柳九安，倒是抱怨的更加有理了。
“九安丫头，我跟顾老头子的岁数不相上下吧？怎么你就对他好，对我就这么不尊重呢？你看看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这简直就变成药铺了!”
柳九安被老院长磨叽的头上青筋都要跳起来了，奈何有求于人，只能笑眯眯的应答着。
一路进了屋，柳九安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瞬间就理解老院长了。
这都一个晚上了，屋里的药味还是那么浓，要不是她知道老院长他们才回来，还以为谁生病了呢。
两人落了座，柳九安就急忙让人拿了酸梅汤上来。
这满是药味的屋子里，要是在喝一点茶，那简直跟泡在药罐子里面没什么区别了。
“老院长这些日子你在三才书院，有没有发现那位王翱王大人有什么不对劲的？”柳九安问道。
一谈到正事，老院长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眉头紧锁着半晌才摇了摇头。
“要是说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他太好了。”
老院长沉吟了一会儿，拿手在桌子上画着。
“简直就可以称之为圣人，他可以饿着肚子，把银子拿来给学子买书，我自认为做不到这点。”
“有一次，他当场饿晕了。”
老院长脸上满是感慨的模样。
“要是这样的人多一点，何愁这天下好学之人没有书读呢？”
柳九安眉头微微皱起：“您确定是饿晕的？”
“确定啊。”老院长十分肯定的说道。
“当天有个路过的山野郎中就这么说的，给他喂了点汤，果然就醒了。”
“山野郎中？”柳九安沉吟了一时：“那个郎中你们认识？”
老院长摇了摇头，旁边冯三郎小声说了一句：“当天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可你们都说应该相信别人。”
“三郎，不能这么说，别人好心医治，要是在怀疑他。岂不是伤了他人的心？”老院长一脸正色的说道。
“别。”柳九安抬了抬手：“让三郎说下去。”
她总觉得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冯三郎小声说道：“他不是山野郎中的模样，我这几日每日在村中说书，我见过他们的郎中。”
“他们没有银子买药，但凡用药，都是在山里采的，山中到处是荆棘，山野郎中的手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王大人晕倒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人晕倒，应该是直接栽下去，王大人是直愣愣倒下的，那哪里像是晕倒，说是被人捅了一刀倒是比较贴切。”
老院长等人眉头微皱，显然是正在回忆。
黎清寒也是猛然清醒的模样。
“对了，整日饥饿的人，难免肚鸣，可王大人似乎从未有过。”
老院长也跟着点了点头，那个王大人看似虚弱，可仪态一直非常好。
他虽然没见过饿死的人，但是也挨过饿，挨饿的时候想站直了身子，保持那么完美的仪态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根本没有那么饿……
“九安丫头，你怀疑王大人这一切都是做戏？这不能吧……这么做戏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知府，只是一个钦差而已。”
“对！就因为他只是一个钦差。一个人不图名不图利，那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柳九安说道。
老院长等人脸上的表情，一丝丝严肃了起来。
若是看不到这个人的目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要的是你远远给不起的。
“我这就回去，把这瘪犊子撵出三才书院！”老院长猛地站起身。
柳九安都被唬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从老院长嘴里，蹦出来骂人的话。
“您坐下，冷静冷静！”
柳九安急忙起身，冯三郎、黎清寒伸手把老院长按在了椅子上。
“按我干什么！”
老院长使劲挣扎着，眼神里满是愤恨。
“我再不回去，还不知道这个瘪犊子会做出来什么事，那些孩子可都是我的学生！我要是不管，就没人管他们了！”
黎清寒听着，慢慢松开了手，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愤恨。
冯三郎却是越抓越紧，紧抿着唇，脸上憋的通红，却一句话也不说。
“三郎，你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出来。”柳九安说道。
“说什么！他有什么可说的！冯三郎，你不愿意读书我可以理解，但是这关乎多少人的事，你怎么能如此漠视！”
读书人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老院长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说的冯三郎头上青筋都跟着不停蹦。
柳九安都生怕他一下受不住，直接昏过去。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冯三郎说道：“舍小为大。”
这四个字一出，老院长也愣住了。
柳九安唇角微微勾起，她到底是没看错冯三郎这个孩子。
这孩子十分聪明，只要跟了好人，绝对不会走歪路。
“老师，三郎说的或许对……”黎清寒把话接了过来。
老院长如何不明白？
既然明知道王翱图的是他们给不起的，即便是把他赶出了三才书院，那也只能保住一个书院的学生而已。
说不准连这一个书院的学生，也未必能全部都保住。
是他的格局小了。
“九安丫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了？”老院长看向柳九安问道。
柳九安咳嗽了一声，做出一副虚心的模样。
“黎公子方才一说，我才想明白，刚刚也是被您给吓楞了。”
“少在我这扯有的没的，我年纪是大了一点，但是从来都没想过倚老卖老，这事是你们想的对，我想偏了。你说吧，要怎么做，我配合你。”
老院长冷声说道，面上虽然倔强的不行，但是却依旧松了口。
柳九安不由得一笑，有错就改，简直是老院长最可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