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殷红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她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长公主莫非以为只要有你,不管太子是谁,登上皇位的人是谁,不会给你这位长公主面子,不去动梁文灿是不是?”
柳九安微微动了动身子,跪久了膝盖很疼,但她不得不忍痛继续说下去:“若是二皇子登上大宝,那还好说,可若是登上大宝的人是三殿下,小侯爷绝对性命难保。”
“如此坐山观虎斗抱着侥幸心理,还不如下场当向着你的那一方,如此一来,还能为小侯爷争取一线生机。”
长公主冷静了下来,可心中还憋着一团怒气:“皇兄龙体康健,何须操心这些!你如此狡辩,不过是为自己开脱!”
“我是不是狡辩,长公主心中有数,不必我多言。”
柳九安看着她逐渐冷静下来的眼神,意有所指的道:“居安思危,才是长公主眼下该做的事情。”
长公主沉默,冷眼看着她。
这样的沉默给了柳九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长公主,小侯爷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把我,把二皇子当成知己朋友,自然愿意为朋友帮忙,而你阻拦他,要他做个见死不救之人,若是我们真出事了,只怕小侯爷会恨上你的。”
“小侯爷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他懂得明辨是非,知道自己一举一动所要承担的后果,他不是在任性妄为,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长公主,你若是一直以长辈的身份限制他的自由,总有一天,小侯爷会怨上你的。”
长公主听到最后一句,呼吸都不禁粗重了几分,只觉得四肢百骇都涌上刺骨的冰冷。
怨恨……
如果连唯一的儿子都要怨恨上她,她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你起来吧。”
半晌之后,长公主长长呼了口气,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
柳九安目送着她离开,原本以为说服了长公主,她就不会再软禁梁文灿了,谁知道,长公主还是没有放人。
她回到自家府邸,想了想,去见了梁文灿。
他端坐高楼,在阁楼观景阳台眺望着楼下花园,盯着树上那几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发呆。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瘦消,这些日子,梁文灿寝食不安,忧思难忘,看起来自然不会有多精神。
“娘,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并没有起身行礼,他原来是个很守礼的人,但是现在却越来越放浪形骇。
这是在无声的反抗吗?
长公主在心里问自己。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母子相顾,长公主干巴巴的解释道。
她真的很怕唯一的儿子也会怨恨上她。
“我知道。”
梁文灿叹了口气,眉心微蹙,两道好看的剑眉间,仿佛聚拢了,更古不化的忧愁,为他俊朗的容颜添上一抹浓浓郁气。
他面色看起来很忧郁,这让长公主更加难受。
“等睦州府事件过去,我不会再拘着你。”
长公主保证道。
梁文灿唇角勾起了薄薄的笑,深邃的眸子却没有几分笑意,仿佛一切都已看淡。
“我知道你跟二皇子交情颇深,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危险,我不想你得罪那些世族大家,若是二皇子能够挺过此次难关,以后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
长公主分析了一遍利害关系,又将自家处境说了一遍,直到要离开,长公主忍不住说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不要怨我。”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阳光下,梁文灿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怨恨?
他怎么会怨母亲。
他只怪自己不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大的帮助,帮二皇子他们渡过难关。
不过他母亲明显不想他和柳九安有所联系,看来以后都要注意着,若非紧急事情,还是少联系了。
免得柳九安被他母亲迁怒。
隔日中午,傅言舒正值休沐不用去国子监,正在院中纳凉的他,看到外边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真有些吃惊。
他问了一下旁边负责扇风的下人:“这些人是谁?谁让他们进来的。”
摇扇子的小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傅言舒听完后眼睛瞪得浑圆,瞬间从椅子里蹦起来:“我也要去培训!”
说着,他急匆匆跑向那一群寒门学子,端着小公子的架子跟他们打招呼。
“诸位是来将军府培训的吗?我是将军府二公子傅言舒,诸位有礼。”
他人还小,但是拱手作揖的礼仪却一板一眼,活像个小大人。
那些人一听他是傅言舒,眼睛都亮了。
“你就是傅夫人的小叔子,傅言舒,那个十岁的算术神童?”
“我们做过你平常做的那些卷子,这些题目可真是太难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傅言舒都觉得有些扛不住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些本事都是嫂嫂教我的。”
“是啊,说起来你嫂嫂真厉害,我们这正要过去请教呢……”
“我也想过去听听,正好一起,走吧。”
给这么多人上课,柳九安开始还真有点紧张,不过后来越讲越顺,头脑也越来越清醒,到后面时间到了,大家都还没有察觉。
要不是春溪进来提醒,他们甚至还没察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培训伴着,从日常相处中,柳九安能够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敬佩,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忠诚。
柳九安知道,五成的茶叶买办权所代表的利润有多么吓人,所以培养这些人全部都是很用心。
情感是互相的,她用心,不久之后这些人也会同样用心来回报她。
如此过了几日,宫里的太监来传话了,皇帝召她明日入宫觐见。
柳九安心想,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再次入宫,柳九安已经淡定了很多,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诚惶诚恐。
勤政殿里,皇帝正在专心批奏折,三皇子梁文景在一边恭敬的帮着研墨。
“一边去吧,你研的墨太浓了。”
承安帝微微皱眉,看着那磨出的浓墨有些不满,随手搁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