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辰望着老人严肃的面孔，最终点了点头，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懂，如果自己得到的那枚名叫神源的原石真的是可以让整个世界疯狂的宝物，那么一旦泄露出去，不仅自己，恐怕整个文家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毕竟文家在偏安一隅的西亚帝国当中都处处制肘，何况上升到另外一个层面的舞台，文家哪里有周旋的余地。
不过一旦自己挖掘出神源的秘用，恐怕会让自己在修行一途受益匪浅，甚至步步攀升至瓦罗兰巅峰。
文辰视线扫过站在身后的白夜身上，露出询问的眼神，并非他不相信这个跟随自己父亲，守护文家十五年的文士，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万一这个消息被有心人知道，来的人恐怕不会像前几天那样虎头蛇尾。
看到文辰询问的眼神，老人隐晦的点点头，示意白夜没有问题。
文辰压下心中的波动，忽然想起自己此行进来的另外一件事。
“爷爷，凯到底是什么人？和咱们文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凯吗？”老人眼神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直到半盏茶功夫之后，才将视线挪到文辰的脸上。
不过让文辰有些诧异的是，老人并没有解释凯的身份，而是缓缓摇了摇头。
“等你再次回到西亚王城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你放心，他对文家不会有恶意，在你离开王城的这段时间，他会好好守护着文家，守护着爷爷，阿辰不必担心就是。”说罢眼睑微垂，文辰看出了老人的倦意，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出了书房。
书房当中，老人低垂的双目慢慢睁开，不像平日的那般浑浊，而是充满悲哀与伤怀。
“夜，你来到我文家已经十五年了吧？”老人并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身后的文士一定在听自己的询问。
“老太爷，我来到文家已经十五年零三个月了。”白夜站在老人身后，低声的回答道。
“十五年了啊……这么快……绝儿走了竟然已经十五年了……”老人眼中隐有湿意，嘴角露出浓浓的苦笑。
“十五年了，你为何还要守在这里，回到诺斯帝国，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难道不好吗？”
老人慢慢开口，却道出了一个堪称惊人的消息，这个一直守护在文家十五年之久的法师，竟然并不是西亚帝国的人，而是一个和西亚帝国有着数十年宿怨的敌国之人。
可是老人与白夜的对话，却并不像对待敌对的诺斯帝国中人，但是比之寻常时间，却也要深沉许多。
白夜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暴露了，可是他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离开自己的国家，踏入西亚王城，本来就是个无法回头的选择，更别说这里还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白夜目光有些朦胧，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原本意气奋发的青年，还有站在不远之处温柔轻笑的女子。
就算现在她已经不再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她的骨血依旧留在这个世上，即使她的骨血也是那个男人的骨肉，不过终究……那个男人已经不再了不是吗？
忘掉一切？他怎么能忘掉一切，原本亦是一国娇子，前途无量，更有佳人许约，此生本无憾事。可是那一年，-那一天，那个来自地狱的男人战在了他面前，亲手碾碎了他的尊严，更是狠心抢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远走敌国，音迹全无。
他恨，他无比的恨，所以他一路追寻，一路挣扎，终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是那个男人生活着的地方，他想要找到那个男人，亲手击败他，夺回自己的尊严，还有被他抢走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
可是那个男人消失了，在自己想要站在他面前亲手讨还一切的时候，失踪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着的女人忧思成疾，日益憔悴，终于在一个月色昏沉的夜晚撒手而去，只留下一个刚刚一岁的婴儿。
他终于明白了，她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肝肠俱碎，身体日益变差，甚至法师修行十五年来再无寸进。
这是心爱的女人和他仇人的骨肉，他看着婴儿就像是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他不忍心让她的骨肉孤单的生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所以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无法理解的决定。
所以他留在了这里，一留留了十五年。
白夜眼神朦胧迷幻，眼角的湿润久久不能散去。
“老太爷，能忘的我早就已经忘了，如今待在文家，只不过想看着她的儿子长大成人而已，这个心愿已了，白夜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白夜望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那个男人的父亲，他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还有深深的敬佩。他亲眼看着老人带领着文家在王城浑水当中挣扎求生，看着心力交瘁的老人苦苦养育着孙儿，看着老人为了文家断了双腿，看着老人为了孙儿亲手奉上了文家秘钥至宝。
这十五年的时间，他早就没有了怨恨，他只想着等到婴儿长大之后，他便悄悄离开，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到时候他便再无眷恋，他心中想着，这样也算是对那个女人有了交代。
老人知道白夜心中所想，也明白白夜心结所在，可是自己的儿子十五年不见踪影，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个被情所困的男人这辈子都恐怕难以解开心结了。
老人伸手拉过白夜，眼神中露出一丝哀叹，和祈求。
“夜，我想求你为文家再做最后一件事，为了她也好，为了文辰也好……”
白夜看着眼前苍老的老人沉默了下来，其实老人的请求，也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的事情。当年的婴儿是长大了，从这两天的表现看的出来，那个孩子有着不逊于他父亲的勇气和智慧，如今更是得到神源，修为大涨，在这个王城即使没有他父亲的荫庇，想必也能平安的生活下去。
可是嘉文的放逐圣令已经下来，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被放逐出境，十年之内不得归京。
他深深的清楚外面的危险和残酷，如果没有这座王城作为庇护，少年如何在这方乱世生存下去，如果少年在放逐途中出现什么意外，自己这十五年的坚持，也将付之东流，自己又如何给他的母亲交代。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十五年未有寸进的自己，如今不过玄境中期的法师，即使放在王城也实力不显，在王城之外，又如何保护得这个少年？
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回到自己的国家诺斯帝国，请求他外公的帮助，如果能有一位亲王在外面接应，自然可以当下很多危险和麻烦。
可是自己……真的要回去吗？
白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那里也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他并不想回去。但是如果不回去，又哪里有能力保全她的骨肉。自己连这点事情都没有做好，又哪里有脸去见她。
老人看着神思变幻的白夜，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担心，他知道这个男人会答应的，就算是利用他的心结绑架他，也必须要让白夜前往诺斯，为孙儿讨回一丝生机，只要能回去诺斯帝国，找到阿辰的外公，自己也就可以放心许多了。
半晌之后，白夜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抬头看向轮椅上一脸期待的老人。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