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嫦娥从绸缎庄里逃跑以后,立刻以巾帕遮面,避人耳目,匆匆赶到琴馆。
这个时辰琴馆里还很热闹,嫦娥无奈,便偷偷躲到之前借助的地方,等到众人渐渐散去,方才敢出来寻找吕洞宾。
吕洞宾见到嫦娥,丝毫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
嫦娥也不啰嗦,当即给吕洞宾跪下,口中哀切的说着:“吕先生,您务必要帮我啊。”
吕洞宾连忙搀起嫦娥,“你这是做什么?有事直说就是了。”
嫦娥殷切的望着吕洞宾,“吕先生,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吕洞宾心中一沉,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但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叹了口气,他无奈的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嫦娥心中着急,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吕先生,您一定知道我相公赵继祖的下落,是不是?”
吕洞宾点点头,“实不相瞒,我的确知道。”
嫦娥欣慰的闭上眼睛,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吕先生,请您务必帮我把他送出城去,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除了吕先生之外我实在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指望了。”
吕洞宾虽然已经明白事情大概,但仍做不知,关切的问道:“嫦娥,你最近可好?为什么让我把赵继祖送出去?”
嫦娥颇有些难以启齿,她咬牙说道:“我被带去曹府,曹安他拿相公威胁我,让我……”她没有说下去,但相信吕洞宾已经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吕洞宾劝道:“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不如我把你们二人一同送给出去吧。”
嫦娥立刻摇头,“不……不,我还要回曹府。”
吕洞宾奇怪的问:“为什么?”
嫦娥苦笑着说:“吕先生,您就别问了,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如果不知道曹安是她的仇人,嫦娥当然愿意跟着方随安离开,从此双宿双栖,尽管方随安没了财富,但她不在乎。
可如今嫦娥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还没让曹安付出代价呢。
吕洞宾早就看出嫦娥的命数,知道她若是留下来会有很大的磨难等着她,但嫦娥坚持,他又不能从中参与太多,只好叹气,“你这番逃出来,只是想拜托我帮忙送走赵继祖吗?”
嫦娥点点头,“是,相公他不知道曹安的危险,这里是他的老家,况且还有我也在这里,只怕他不愿离开,我担心继续滞留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所以偷跑出来通知一声。”
她心中想以一人之力替自己的家人、也替赵家报仇,但曹安为人阴险狡猾,万一失手,可千万别连累赵继祖啊。
交代完这些,嫦娥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要回到曹府,她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
吕洞宾望着眼前的嫦娥,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跟天宫上清冷孤高的嫦娥仙子联系在一起。
虽然面容是一样的,但嫦娥的憔悴、苦闷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拖垮了。
吕洞宾觉的心中不忍,不由得问道:“嫦娥,你要不要再见见赵继祖?如果我把他送走,你们恐怕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就在这一瞬间,嫦娥的脸上变了好多种表情,欣喜、惭愧、不舍、胆怯,种种情绪交织到一起,最后嫦娥低下头,闷闷的摇了摇头。
吕洞宾叹口气,“好吧,一切都听你的,这几天我便送他出去,你放心,有我照顾,赵继祖不会出事的。”
嫦娥苦笑着点头,“谢谢吕先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生我愿结草衔环……”
吕洞宾连忙摆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他心里想的是,等有朝一日嫦娥历劫结束,回到天庭之后,若是肯给自己好脸色看,便算是报答了。
嫦娥垂下头,无精打采的往外走,吕洞宾望着嫦娥的背影,目光深沉。
走到门口处,嫦娥突然止住脚步,她猛地回头,跑回到吕洞宾面前,喘着粗气,她并没有跑几步路,因此并不是累的喘粗气,她是想借此平复心中的波涛。
“吕先生,我改变主意了,让我见见相公吧。”嫦娥如是说。
吕洞宾点头,警觉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跟我来。”
嫦娥仓皇的跟在吕洞宾的身后,心情波澜起伏。
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处荒凉的宅院,吕洞宾笑着说:“我最近也住在这里。”
嫦娥点点头,脚步却停下了。
吕洞宾也不催促她,“你们两个人说话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他悠然离开,给嫦娥和方随安留下相处的空间。
嫦娥缓缓走到房子外面,想要伸手推门,却感觉这道门有千钧重,愣是推不开。
屋里人听到动静,扬声说道:“是谁?”如果吕洞宾回来,肯定推门而入了,不会在门口踟蹰,所以来人肯定不是吕洞宾。
听到熟悉的声音,嫦娥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方随安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
就在这时,方随安突然意识到了,他的声音变得饱含期盼,“是嫦娥吗?”
嫦娥再也忍不住了,怕哭出声来,她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背。
这时就听到屋里传来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一声重、一声轻,嫦娥很熟悉,方随安戴着假腿走路就是这个声音。
听着脚步声到了门口,知道门马上就要被打开,嫦娥突然说道:“别开门。”
方随安听到声音更加开心,但他尊重嫦娥的意见,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关切的问:“嫦娥,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语气变得冷淡下来,“你来做什么?”
嫦娥苦笑着说:“你放心,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不会跟你见面的,我也没脸见你。”
方随安心如刀绞,但也只能故作平静,“你走吧,以后记得吃饱穿暖。”
嫦娥几乎哭出声来,“你听我的话赶紧离开,别留在这里了,和你一样,我也不想见到你。”
方随安重复着嫦娥的话,真听到这句话,他反而有些受不了,“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