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随安故作镇定付了钱。
嫦娥仙子挑了一朵开的最艳丽的花递给方随安，“替我插在头上。”
她一向喜欢素净，难得有兴致如此。
方随安满手都是汗，哆哆嗦嗦的替嫦娥仙子把花插好，连声称赞。
嫦娥仙子似笑非笑的问：“你是夸我，还是夸自己手艺好？”
方随安愣在原地。
嫦娥仙子见他这副傻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半天的功夫眨眼便过，嫦娥黛眉微蹙，“在天上只觉岁月漫长，可到了人间，又总觉得时间如流水一般。”
方随安心中蓦然想起相对论，嫦娥仙子觉得时间过得快，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开心跟自己在一起？
这个猜测令他生出几分小欣喜来。
两人找个废弃的农屋，用法术在里面布置了一下，总算像些样子了。
从市集买了一些菜回来，尽管材料有限，方随安还是做出一桌可口的饭菜出来，其中有些菜式嫦娥仙子见所未见。
就跟他当初教嫦娥仙子的那些曲谱一样，都是现代社会的东西。
方随安作为一个穿越者，唯一利用信息不对称的地方，便是在讨好嫦娥仙子的时候。
“好吃吗？”方随安笑眯眯的问。
嫦娥仙子非常可爱，她平时吃的不多，今天却觉得饭菜格外美味，一不小心多吃了些，又有些不好意思。
女神做久了，她有些放不下面子呢。
方随安只觉得这样的嫦娥仙子更加可爱。
“嫦娥仙子，别忘了吃月饼。”方随安知道嫦娥仙子吃不了太多，便把月饼分成很多块，这样她就可以多尝试几个味道了。
“月饼，月饼。”嫦娥仙子拿起一块月饼，心中颇为感慨。
她长居月宫，反而不如普通百姓，至今方才吃上第一块月饼。
晚饭结束，两人在院子里放了两个藤椅，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哮天犬，在民间传说里，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差劲？”嫦娥仙子幽幽的问。
方随安忙摇头否认，“大家都夸您美貌过人。”
嫦娥仙子不以为然的说：“皮囊都是身外物，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她看着方随安，“你跟我说实话！”
方随安笑着说：“仙子真是过虑了，百姓们最是单纯，对于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往往只记得优点，不记得缺点。”
他想了想又补充着，“况且仙子本没做错什么。”
嫦娥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仍如此计较，倒让你看笑话了。”
她呆呆的看着月亮，“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那么苍凉！”
方随安的视线落在嫦娥身上，心想她不在月宫，月亮的精魂就已经不在了，当然没什么可看的。
他有一种错觉，仿佛月亮就在他身边。
“你看我做什么？”嫦娥仙子虽然没看方随安，却能感受他的目光。
月光给了方随安勇气，他实话实说，“因为仙子很美。”
嫦娥仙子笑了，她发髻处的鲜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方随安发觉花瓣的边缘有些干枯了，忙将法力灌注其中，花朵再次鲜艳起来。
嫦娥仙子察觉到他的动作，浑不在意的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花无百日红。”
方随安固执的说：“跟仙子有关的一切，我都希望可以长久些。”
嫦娥微微一笑，眼中再次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别人的中秋之夜是节日的高潮，对她而言，却是结束了。
一团薄雾挡住了圆月，过了许久也不见移开。
嫦娥仙子笑着说：“看来今晚也只能如此了。”
方随安刚想变出一缕清风吹走薄雾，便被嫦娥仙子拦住了。
“算了，哮天犬。”嫦娥仙子淡淡的说。“命已如此，我们回去吧。”
方随安如梦惊醒，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若回去天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发自内心的抗拒着回去。
“仙子，夜还未过去。”他徒劳的挽留着。
嫦娥仙子淡淡的说：“何必等到一切都结束？一点余地都没有，岂不更令人绝望。”
是呀，此刻回去，是她自己的选择。
多待那一刻半刻又有何用，只是增加心中的伤感罢了。
方随安会意，也站起身，“好吧，我们回去。”
嫦娥仙子看着他，“回去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方随安紧张起来，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
但隐隐约约的，他又觉得嫦娥仙子能有话对自己讲是莫大的荣耀。
这代表两人之间交情匪浅。
是的，只有交情，没有其他，他也不敢奢望其他。
“哮天犬，你对我的好，嫦娥铭记于心。”嫦娥仙子缓缓朝方随安深施一礼。
方随安吓了一跳，“不可如此，仙子。”
嫦娥仙子坚持着施礼，半晌方才站定身子，“我只求你一件事。”
方随安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麻木的问：“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嫦娥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淡，“不用你粉身碎骨，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此番回去以后，不准再踏入我广寒宫半步！”
方随安懵了，耳边宛如巨雷炸响。
他从没想到嫦娥仙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他竟然连一问究竟的勇气都没有。
还用问吗？
方随安胸中血气翻涌，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恭敬。
“遵命。”
他虽没问，嫦娥仙子却做出了解释。
“哮天犬，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我身份有别，之前净坛使者的事，已经让我在天庭丢尽了颜面。我一直都很在乎旁人的眼光，说我虚荣也好，肤浅也罢……”
方随安听不下去了，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嫦娥仙子，哪怕是她自己。
“仙子，我明白的，您不用这般妄自菲薄，您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您遇到的人都配不上您罢了。”
后羿如此，他亦是如此。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谢谢你的理解。”
她的目光投向月亮，薄雾依然存在，月亮变得暧昧不明。
嫦娥仙子昂首飞回月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