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无言以对，在他的世界里，牡丹是独一无二的主角，他在为牡丹谋求出路的时候，或多或少忽略了别人的苦痛。
他想要替自己辩白几句，但终究还是无从开口。在旁人看来，无论他说什么，都只是辩白而已，况且他当真问心无愧吗？
沉默了一会，吕洞宾带着方随安来到了牡丹家中，跟上次来的时候不同，院子里种满了花草，院中还堆砌着小小的假山，显然是在舅舅、舅母死后，牡丹又将这里恢复成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是用这种方式纪念着自己的母亲和外公吧。
宅院很大，里面有好几处空房，吕洞宾安顿好方随安，便蹑手蹑脚的走到牡丹的房间外面，想要推门进去看看她睡没睡，但终究觉得不妥，又不敢说话惊扰到牡丹，略微停了停，便准备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吕洞宾刚一转身， 又止住动作，他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种说不出的邪气，从牡丹的房中传来。
吕洞宾来不及深想，立刻回身推门而入，发现牡丹正盘腿坐在床上，地上有个似虚似实的影子，正背着手面朝牡丹。吕洞宾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是谁？”
牡丹睁开了眼睛，见到吕洞宾后露出笑意，用嗔怪的口吻说道：“你终于肯回来了。”
口气就像是一个责备相公晚归的妇人。
吕洞宾唯恐牡丹有事，迅速窜到她的身前，挡住那个黑影，警觉的再次问道：“你是谁？”
此刻跟黑影面对面，吕洞宾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对方居然是个面目颇为俊朗的中年人，只是神情阴郁，外带表情严肃，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此人并没有说话，反而是牡丹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他是我的师父。”
吕洞宾起了疑心，“你哪来的师父？”
牡丹想到之前师父曾经告诫过她，不准将两人的关系暴露，此刻被吕洞宾一问，顿时哑口无言，有些惭愧的看了一眼中年人，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中年人阴恻恻的看着吕洞宾，眼神像是打量着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吕洞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却渐渐明白了，自己跟方随安回来的时候，虽然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对方是何许人也，没道理不察觉的，自己之所以能够发现对方，是人家有意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很不是滋味，看牡丹的模样，跟这个人已经接触了有段时间了，自己却一无所知，这人到底是谁，居然能令牡丹如此听话的乖乖服从？
吕洞宾故作冷静，沉声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中年人笑了，可他的眼神依然很冰冷，因此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他缓缓说道：“我是山魔。”
声音喑哑无比，好像是粗粝的砂石，令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吕洞宾一惊，多年前他曾经见过山魔，那时对方还未成人形，形象十分可怖，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是山魔的道行深来了，还是他此刻的形象只是幻化而来。
吕洞宾回头望向牡丹，见小女孩眼珠子咕噜噜的在他和山魔两个人身上打转，浑然不知她认的师父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无论如何，吕洞宾并不愿牡丹立刻便与山魔相认，因此只能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出去说话。”
说完习惯性的在牡丹的头上拍了拍，安抚的说：“你乖乖睡觉。”
山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笑着说：“你怕什么？”
吕洞宾并不把山魔看在眼里，闻言强压怒气说道：“你在此等我，不就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山魔看了一眼牡丹，猜到吕洞宾的心意，微微笑了笑，“好，我们出去说话。”
说完整个人的身子一晃，如同一阵烟般消散了。
吕洞宾循着他的踪迹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好远，山魔方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吕洞宾，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今天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吕洞宾从对方的态度发觉自己居然出于劣势，心中有些不服气，便凛然道：“他是我的朋友哮天犬。”
山魔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哮天犬？想不到你居然跟一条狗也有交情，对了，人家都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两个是不打不相识吗？”
吕洞宾冷冷的说：“我跟你出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山魔止住笑声，若有所思的看着吕洞宾，眼睛微微泛起红光。片刻后突然说道：“杀了他！”
吕洞宾不可思议的说：“你凭什么命令我？”
山魔看着吕洞宾，“吕洞宾，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神仙哪一点吗？你们永远都是这副道貌岸然、自视甚高的德行，真让人倒胃口。只不过你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又把她照顾的这样好，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吕洞宾刚刚跟方随安讲过牡丹的身世，因此心中怀着对芊芊的强烈歉疚，因此忍不住替她抱不平，“芊芊被她大哥逼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山魔平静的说：“我在修炼，那时我正好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
吕洞宾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所以你并不知道她被迫害？”
山魔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
“什么？”
山魔理所当然的看着吕洞宾，“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修炼吧？她只是我无聊时解闷的小玩意，死就死了，反正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他面带讥诮之色，“我可不像你那样多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也位列仙班，说不定就有闲情逸致扮作痴心人了。”
吕洞宾脸上一红，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意有所指，把脸偏到一边，避开山魔的视线说道：“既然你如此无情，现在又何必回来找牡丹呢？”
山魔桀桀笑着，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的可怖，“她的我的女儿，又天赋异禀，我当然要好好栽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