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讲课时极其投入，他看起来真的很爱这门学科。
就像自己和花滑一样。
就像自己和花滑一样吗？
没来得及深想，头顶微秃的男老师猛地一拍讲桌，震得相邻的楚盈桌子也抖了抖。
对方抑扬顿挫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说出了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教师金句：
“这就是送分题啊！答错的同学都是怎么想的！”
突然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拽出来，楚盈扭过头看了眼这位并不油腻的老师，却被对方当场抓获。
明显误会了她意思的老师扶了扶因为情绪激动而下滑的眼镜，声音低了两个度：
“嗯……楚盈同学不懂的话可以下课问问同学，你身后就是我们的数学课代表。”
顺着对方的意思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显眼的大蝴蝶结。
粉红色大蝴蝶结冲楚盈笑笑，手下压着的周测卷子上是鲜红醒目的九十八分。
并没有参加周测的楚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眼神从卷子上一扫而过，清秀娟丽的字迹上布满象征正确的红色对勾。
看起来好厉害。
再次转过身的楚盈背挺得更直了，长期练花滑的她气质斐然，再这么刻意地摆出姿势，显得和整间教室的学生都格格不入。
理所当然的拖堂了五分钟的数学老师毫无愧疚，单手拿着因为常年浸泡茶叶而微微泛黄的水杯，晃晃悠悠的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叫上楚盈和他心爱的蝴蝶结课代表。
站在教师办公室中的楚盈更加坐立难安，成年人和未成年的同学不一样。
他们的观察和试探更加细微，掩盖在层层包裹的关心下。
数学老师慢慢吞吞地拎起桌上的水壶，准备给自己续杯水，与他相邻办公桌的女性老师率先向楚盈发起攻势。
那老师打扮时髦，头发是柔顺亮丽的黑色大波浪，就连声音都甜甜蜜蜜的：
“你就是楚盈同学吗？刚才听高姐说你回来上课啦，老师讲得能跟上吗？”
楚盈沉默着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是一贯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这点小小手段在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漂亮老师勾起嘴角，亲亲热热地拉起了楚盈的手，开始关心她的学习生活和心理状态。
当然少不了看似甜蜜的安慰声和不经意间提起的“现在也没有重要考试，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
终于倒好水了的数学老师往椅背上一靠，把楚盈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行了，你们下次再聊吧，马上又要上课了，我还得和她俩说几句话……楚盈，过来拿卷子。”
楚盈如蒙大赦般快走两步，拿起了桌上摆放着的一沓卷子，约莫有半厘米高，几十张的样子。
她发誓，真的听到了办公室内响起了失望的叹气声，像是因为看不到好戏而失望一般。
不，不可以这么悲观。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励，楚盈冲数学老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数学老师又吸溜着喝了口茶水，头都没抬，自然是错过了楚盈难得发散的善意。
他嘴里嚼着不小心喝到的茶叶，口齿却依旧清晰：
“楚盈基础不太好，你多带着她点。”
？谁基础不太好。
楚盈吗？
楚盈是我的名字吧？
茫然懵懂的楚盈站在原地，抱着一沓卷子，觉得自己十分无助。
只是每学期抽空回来考一次试的楚盈自然不知道，她的期末考卷，难度只等同于平时的练习小测试。
不过数学本就是楚盈的弱势学科，她选择不和老师争论，默认了这个说法。
身旁的粉色蝴蝶结十分兴奋，上下幅度剧烈摇晃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会把楚盈教得明明白白。
呵呵，你要失望了，小蝴蝶结。
楚盈压根不打算听对方的“单独辅导”，如果她真的基础很差，更愿意选择自学。
不想要认识新朋友，不想要和学校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最好还是像从前一样，她来考试，考完就走。
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更不会有人闯进她的小世界，把一切弄得一团糟然后再跑掉。
总之，楚盈不想要朋友，更不想要在自己失败后才冒出来的朋友。
鬼知道她们会怎么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会说我是笨蛋吗？会说我一无是处吗？会把我告诉她们的事情转头讲给别人吗？
我的生活里只要有花滑……不，学习就够了。
甚至脑补出了被背叛后自己痛哭流涕的场景，楚盈打了个寒战，把椅子又往前移了移，离后座的蝴蝶结更远一些。
第二节课下课是大课间，大家可以在课间操后一起去超市买小零食或是留在操场打篮球。
前提是有朋友。
没有朋友的楚盈连课间操都不会做，跟在前面同学的身后勉强做完了一套操，紧接着的就是第二套。
该死，为什么高中生一定要做课间操啊！
哪怕是已经落座在教室，楚盈也忍不住内心的吐槽欲。
但让她觉得更悲惨的，是自己现在除了写刚拿到的数学卷子外，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楚盈开始怀疑自我了。
就在今年锦标赛前，她还在队内学了集合和函数的概念，并且得到了文化老师的夸奖，她甚至一字不差地记得那位老师的话——
“楚盈学得真快，不愧是天才少女。”
可是现在，“天才少女”楚盈甚至解不出来数学卷子上第一道大题的第二小问。
知识点确实好端端在她的脑袋里面呆着，但完全套不到这道题里。
简单来说，楚盈暂时没有“活学活用”的能力。
打开数学书翻看半天，楚盈勉强摸到了一点门道，磕磕绊绊地开始解题。
嗯……答案是负二，对吧？
楚盈拿起另一沓卷子，工工整整地被钉齐，每张都在九十分往上的优秀范本。
正确答案是负三。
优秀范本的主人蝴蝶结从楚盈身后经过，又转到了她桌子的左边，埋头看了两眼楚盈的答案。
“你这个步骤算错了。”
我这个步骤算错了。
哪怕楚盈心中对被完全不熟的同学教导这件事抵触，但不可否认，她是个完美的学生。
她一点就通的同时又听话懂事，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