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欢快的音乐中再也流不下去，楚盈惊疑地抬起头来，客厅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儿时的经典回忆。
林越阳坐在一旁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楚盈妹妹，你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哈？我楚盈？看动画片？
“我记得你最喜欢喜羊羊了，对吧？”
听到林越阳的问话，楚盈绷紧一张俏丽的小脸，哪怕脸上还有泪痕，气势却已经摆足。
林越阳挑了挑眉，这个架势他熟，楚盈每次回答媒体问题时，都是这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更加坐实了她高冷天才的名号。
楚盈挺直了背，用标准的普通话认真回答：
“不对，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懒羊羊，它是青青草原上最幸福的羊。”
“喜羊羊当然也很好，但就我个人而言，懒羊羊更符合我的喜好。”
滴水不漏，楚盈，干得好！
习惯性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楚盈突然意识到刚才到底回答了什么问题。
怪不得她小时候就不喜欢林越阳，这个人太讨厌了！
两人这副模样落在楚盈妈妈眼中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她微微放下心来，又匆匆忙忙地准备出门：
“我出去买点菜给小盈接风洗尘，阳阳别走，待会也一起吃啊。”
晚饭的餐桌上没有爸爸的身影。
妈妈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顺着初夏的晚风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小盈回来……你……真的不行吗……宝宝还好……”
楚盈捏紧了自己的卫衣下摆，开始扣上面的小羊印花。
带着凉意的风停了。
楚妈轻轻带上阳台的门，脸上挂着歉意的笑：
“刚刚出去忘了关门……我们先吃吧，小盈爸爸最近在跟项目。”
晚饭有楚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楚妈是川渝地区的妹子，家里的菜都会放辣，就连糖醋排骨也是微微辣的，是在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楚盈这顿饭没有夹几次菜，碗中堆满了她爱吃的东西，楚妈没吃几口饭，只是撑头看着她笑：
“小盈越长越漂亮了，随妈妈。”
随妈妈的狐狸眼。
今天刚被骂过。
咽下口中的饭，楚盈抬头望向妈妈，有些踟蹰。
迎着妈妈鼓励的笑，楚盈小声提问：
“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了吗？”
“小盈过得开心，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妈妈的话又在楚盈脑海中响起，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对着天花板。
窗帘没有拉严，月光从缝隙中溜进来，在她的卧室里跳舞，从墙壁跳上天花板，转着圈地跳跃。
连月光都会跳4s。
楚盈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感。
她过得开心吗？
这是楚盈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第一次接触滑冰，是在三岁的生日时，爸爸妈妈带她去滑冰场“长见识”。
爸爸说要教妈妈滑冰，两人腻在一旁你侬我侬，小楚盈就跟在冰场里滑冰的哥哥姐姐身后，跑得欢快。
冰场里常年驻扎着兴趣班老师，连三岁的小楚盈都不放过，见缝插针地让她报了班，每天来蹦跶着玩。
那个时候开心吗？
楚盈记不清了，三岁的小孩刚到记事的年纪，就连大致的故事情节都是妈妈后来给她讲的。
但应该是开心的吧。
至少在她十岁前，所有关于滑冰的记忆都是快乐的。
兴许是她真的有点小天赋，再加上滑冰时间早，出于兴趣参加的各项比赛中都能拿到不错的名次，是附近有名的“别人家孩子”。
但这点小天赋在进了国家队后，就显得完全不够看了。
大家都说中国女子花样滑冰在国际中处于劣势，可国家队内毕竟聚集了全国顶尖水平的选手。
一开始只是单纯为了追上队内姐姐们的速度而主动加练，后来是什么时候换了目的呢？
是十三岁吧。
第一次参加青少年组的比赛，稀里糊涂地拿到铜牌，立刻被媒体捧上了天。
“天才少女”的称号威力太大，为了能够配上这个名头，没日没夜地拼命训练，只是为了能在每次比赛中保住前三。
只要有一次掉到前三开外，立刻就被媒体紧紧盯上，像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蜂蜜一般，吸引无数的蜜蜂扑向她。
数不清的话筒塞到她面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热病态的笑容，抛出刺耳的问题，十三岁的少女完全招架不住。
互联网时代给楚盈带来的不仅是便利，还有稍稍后退就立刻被骂上五百条的私信。
下流肮脏，难以入眼。
花滑技巧有教练教她，文化知识有老师教她，唯独没人教她怎么应对谩骂。
每当教练让她少看网络平台时，楚盈就知道，自己又被骂了。
可她忍不住。
楚盈又翻了个身，无法入睡。
今天除了打车外没有多看手机一眼，现在……
就看一眼。
我不会打开除微信外的任何软件的。
楚盈在心中向自己保证，翻身坐起后借着微弱的月光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了屏幕。
在白天亮度刚好的屏幕此时有些刺眼，楚盈皱着眉头调暗了亮度，又有三十四条未接来电。
是有些情绪激动的网友会通过各种途径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进行辱骂，但这次未免也太多了。
犹豫了两秒，楚盈还是没有点开通话记录，直接将消息清空后点开微信。
因为长时间没用，微信后台自动关闭了，此时再点进去，直接卡死在进入界面。
看来有不少消息……
有自己微信的人寥寥无几，有理由给自己发这么多信息的人也只有一个——
萨芬娜。
按了下音量键，楚盈把手机的静音模式取消，随手把手机放在身旁，长吐了口气。
该怎么回对方。
当时说不参加大奖赛只是上头后的气话，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楚盈一时拿不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是退役追求自由，还是继续滑冰追求梦想。
花滑真的是我的梦想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只尝试过花滑？进国家队前我的学习成绩好像还不错……
“叮咚”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的停顿，又接着重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