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难熬，但是看着镜中的容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待沈娇娇平安生下皇子，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
小皇子满月那天，蕴秀宫喜气洋洋，沈娇娇抱着孩子在众人的围绕中笑靥如花。
裴瑾温柔地逗弄她怀里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阖家温馨的画面。
“皇后娘娘！”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投来。
裴瑾原本有些不悦，对视那一刻化作惊艳与茫然。
就像那次御花园初见，他神情恍惚了一瞬，脚下不自觉往这边迈开。
“陛下！”沈娇娇抓住他的袖子，才把他的思绪拉回。
我缓步走过去，裴瑾的目光始终追随。
沈娇娇见我靠近，立马搂紧孩子，做出防备的姿态：“皇后娘娘，您当初差点害得这孩子无法降生，现在又想做什么？”
我迟疑地看向裴瑾，他眼神微动，低声呵斥沈娇娇：“不可对皇后无礼！”
沈娇娇吓得一缩，眼中已有了泪光。
裴瑾却没看她，依旧直勾勾盯着我，朝我伸出手：“阿芷。”
我笑着躲开，看了眼绵月。
绵月会意，将手中的锦盒呈到沈娇娇面前。
盒中躺着一枚玉质的长命锁。
长命锁多以金银铸之，取平安顺遂之意。
但是玉器易碎，与长命相悖。
宫里的孩子，能平安养大才是本事，万一像这长命锁，不小心磕了碰了，可就没了。
我看着沈娇娇怀中圆润可爱的孩子，含笑道：“沈贵妃，希望你的孩子能长命百岁。”
沈娇娇咬牙，气愤地将锦盒拂开，玉锁掉到地上应声而碎。
“我不要你的东西！”
众人不约而同地噤声，裴瑾面色不虞，呵斥的声音又重了几分：
“贵妃，你还有没有规矩！”
沈娇娇委屈：“陛下，她没安好心！”
眼看裴瑾的脸色越来越黑，我用袖子掩面，只有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
“看来这里不欢迎本宫，陛下，臣妾告退。”
我恋恋不舍看了眼裴瑾，扭头走了。
……
裴瑾很迷恋我这张脸，当初便对我一见钟情。
年少时他待我如珠如宝，小心翼翼捧上所有诚意，只为博我一笑。
十五岁那年，他送我亲手雕刻的小兔子，手上都是伤口也毫不在意。
“阿芷，我只愿你开心。”
他眼中炙热的爱意，将我的脸颊灼得火热。
因为这句话，我认定了他。
后来他成为太子，又在先帝驾崩后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我成为他的皇后，一时盛宠。
可惜生下荣朝后我便再无所出，裴瑾顶着群臣的压力也不肯选秀。
他说：“阿芷，我定不会负你。”
那时我无比感动，只觉得遇此良人，此生无憾。
可是色衰爱弛，渐渐地，裴瑾看我的眼神不再热烈。
他状似无意提起前朝的议论，言语间暗示他准备顺应群臣，充盈后宫。
我与他置气，他不肯再哄我，拂袖而去。
五年前宫里进了第一批新人，每一个都有几分我年轻时的影子。
沈娇娇是两年前进宫的，长得像极了年轻的我。
裴瑾宠她，就如从前待我那般。
纵得她骄横跋扈，完全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每次沈娇娇被我责罚，裴瑾总是护着她：
“娇娇年纪小，你别吓到她。”
我与裴瑾的关系越来越冷，却始终放不下年少时那份真挚的情谊。
因为我的优柔寡断，我身边的人惨遭横祸。
我恨沈娇娇和裴瑾，更恨自己的软弱，护不住身边的人。
幸好我又拥有了这张让裴瑾迷恋的脸。
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