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露浓打了通电话给我，除了说她出国的事情之外，还说了许多其他的，我不耐烦听，就放在旁边没管。”
他确实没管，不然不至于注意不到一点异常。
他守住的，是他和池露浓之间该有的界限。
“是啊，你没错。”乔星晚声音很轻，她失神地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可我突然发现我高估了我自己，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承受不了。”
可能这也是池露浓这一次的目的，之前叫走霍瑾川的那几次，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霍瑾川眸色一暗，周身戾气翻涌。
“所以呢，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都平静，可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腥风血雨。
乔星晚眼里慢慢有了焦距，她什么意思，她自己也想不出来。
承诺她给的，那个时候觉得没什么关卡过不了，她不想被动卷入其中，那就远离，腾出时间给他，她那么相信他。
连今天上午她也是那么想的，可才多久，她却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伤口又有血珠渗出，沈意凝忍不住了。
“霍瑾川，你能不能先出去？星晚得止血包扎伤口！”
霍瑾川低眸，看着被鲜血染红的一块块纱布，眸底仿佛打翻了墨色一般。
“乔星晚，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不同意。”
话落，他才转身出了病房，将暂时的空间让给她。
乔星晚抿紧了唇，低头失神地看着医生处理她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太久了，她甚至觉得痛觉麻木，被拉扯处理的伤口，好像也不是她的。
“想哭就哭，我们认识那么久，你什么糗事我没见过，不丢人。”沈意凝故作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星晚摇头，她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让她的呼吸不畅，但所有的情绪被堵在胸腔里面，发泄不出来，哭同样哭不出来。
“那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沈意凝问。
呼吸一滞，乔星晚下意识地摇头。
与其说是不想，还不说她是不敢。
就好像这一通电话一打，她就不得不接受她爸爸不在了的事实，也不得不去接受他爸爸等她那么久，却没能等到她的负罪感。
还有她妈妈……
“我有点累。”
“我让医生给你上止疼泵，你先睡会好不好？”沈意凝轻声问道。
“不用。”
床背被放平了，医生也终于处理好她的伤口，他交代的注意事项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反倒是沈意凝，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医生走了，乔星晚闭上了眼睛，听着沈意凝的脚步声离去，她的眼睛重新睁开。
她没有半点睡意，孤身一人的时候，所有掩盖在风平浪静下的负面情绪汹涌而来，明明身处医院，可她却像是依旧被困在那辆车里出不来。
除了被迫去听她爸爸的死亡宣告，其他事情她都做不了。
无力感席卷全身，叫嚣着仿佛要将她扯进深渊里。
*
池家三口，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着，没有走远。
石尔蓉心疼地查看池露浓脖子上的掐痕，不断地痛骂着乔星晚。
霍瑾川刚出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显然他们也清楚，乔星晚有霍瑾川护着，想动她，得霍瑾川点头。
“瑾川……”池露浓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他，未语泪先流。
“你做了什么？”
霍瑾川口吻明明不过是温温淡淡的，但却透着一股瘆人的压迫感。
首当其冲的池露浓背脊发凉，她很清楚，霍瑾川问出口的并非只限于怀疑，他是认定她做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
池露浓的眼泪如珍珠断线，哭得浑身颤抖，“我去机场是要出国，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乔小姐为什么也会在机场，更别提乔小姐指责我放她轮胎气的事情了。”
霍瑾川面色淡漠，不为所动。
池露浓看向池宏畅，“爸，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
“瑾川，如果露浓真想做点什么，她不会买机票出国。”池宏畅心疼地维护女儿。
“机票是买了，可她会不会出国并不一定。”霍瑾川望向池宏畅，“池叔，您以前对她没有了解，现在也没有增加一点了解吗？”
池宏畅心头一跳，可还来不及多想，就被池露浓拉着哭。
“爸，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但你知道的，我已经悔改了。”
池宏畅心一下子就软了，“瑾川，之前露浓确实是钻了牛角尖，她已经想明白了，机场的事情她是受害者。”
霍瑾川眉骨微挑，忽地，身侧一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走廊，沈意凝用上了最大的力道。
“受害者，你们演戏演习惯了，以为仗着这三个字能颠倒黑白吗？”
池露浓捂着脸，懵了一会才哭出声，“我也不想乔小姐出车祸，我看到她撞车的时候，真的很害怕。”
沈意凝怒气蹭蹭蹭地上涨，还想上前却被霍瑾川拦住。
沈意凝转过头，恶狠狠瞪着霍瑾川。
“你当星晚是为什么抢她的车？”
霍瑾川瞳孔微缩，他清楚乔星晚的状态不对，这个答案他也想知道。
沈意凝扯着嘴角冷笑，“她说看到星晚出车祸害怕，那你不妨问问，她有没有星晚得知爸爸出事在医院抢救，却连赶过去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的时候，那么害怕？”
霍瑾川心神俱震。
星晚的爸爸乔安平……死了！？
怎么可能？
沈意凝眼睛通红，看着被池家夫妻护着的池露浓，“掉几滴眼泪，就显得你最可怜了是不是？那星晚呢？”
沈意凝眼泪控制不住，刚刚落下就被她狠狠地擦掉了。
“她刚刚和时悦建立了长期合作的关系，谁不清楚摆在她面前的是康庄大道，可医生说她的手伤了根本，未来不一定还能继续做设计。”
周围安安静静，只剩下沈意凝忍不住激动的几声呜咽。
池宏畅神色茫然，想起乔星晚谈及设计的自信和愉快，心头突然痛了一下。
对于一个热爱设计的人来说，往后做不成设计几乎是灭顶之灾。
失去亲人，扶摇直上的事业摇摇欲坠。
哪怕只是一个，打击都是致命的，何况是两个？
“我……”池宏畅喉头发干，“我很遗憾，可这件事情怪不得露浓。”
沈意凝冷笑，她看向霍瑾川，“你猜星晚为什么会去机场？”
霍瑾川目光沉沉。
沈意凝心头发了狠，乔星晚说不出的委屈她来说，谁都别想好过！
“为了你啊，霍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