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门口的走廊上,摆满了一个个白色的花圈,而她爸爸的黑白照,就挂在房门正中央。
她爸爸在监护室里还没有出来,看到这些东西,她的情绪一下就失控了,她冲了过去,将那些花圈一个个掀翻。
“啊……”
她的掌心被花圈上的倒刺勾了一下,血色溅落在惨白色的假花上面,格外显目。
乔星晚太阳穴针扎一样地疼,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只想将眼前这些东西都毁掉。
突然她的手腕被拽住,脚步被带着一转,整个人都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是我。”
反射性的挣扎,在熟悉至极的声音中停了下来。
乔星晚的眼眶红了起来,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霍瑾川,我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些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他们怎么能……”
“没事,有我。”霍瑾川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怀里,不让她去看那些碍眼的东西。
“清理干净,这里交给你。”对着后头过来的宋远达交代了一句,霍瑾川带着乔星晚进了电梯。
从大楼里出来,霍瑾川将她带上了车,拿了纱布给她紧急包扎了一下伤口。
她穿着浅蓝色的毛衣,此刻毛衣上面血色点点,触目惊心。
哪怕霍瑾川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车上的暖气也开到了最大,可乔星晚还是浑身发抖。
那股冷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细细密密的恐惧如影随形。
“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你爸爸那边有赵医生二十四个小时守着,我跟你保证,不会出任何事情。”霍瑾川声音沉稳。
乔星晚胡乱点了一下头。
她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如果今天回来的人是她妈妈,她妈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医院到了。
霍瑾川一路护着她进了诊室,她掌心里划开的那一道是皮肉伤,可伤口陷进去好一些木屑,得全部挑出来。
“乔小姐,你忍一下,我先把木屑挑干净,会有一点疼。”
乔星晚点了点头。
可她没想到会那么疼,医生将她伤口翻开,用镊子去勾细小的木刺,每一次牵扯到伤口,都疼得厉害。
乔星晚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忍着。
霍瑾川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身上,目光落在医生的手上。
医生每一次用力,乔星晚的身体就重重地僵硬起来,而霍瑾川的目光,也更沉了一分。
这是皮肉伤,这种类型的伤口对于医生来说可以算是信手拈来,可替乔星晚处理伤口的十来分钟,顶着霍瑾川的目光,医生比通宵做一台惊心动魄的手术更累。
霍瑾川低眸,他的衣服湿了一小处,乔星晚肩膀微微发颤,却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是疼,她早就忍不住了,她现在才哭,是所有委屈脆弱甚至恐惧的情绪交叠,彻底绷不住了。
“包扎好了,伤口别碰水,有个两三天就没什么关系了。”医生摸了下额头的冷汗。
“你可以出去了。”霍瑾川淡淡开口,连余光都没有看他一眼。
医生被他迫人的气场压得心惊肉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了诊室,还贴心地将房门带上了。
然后,他脚步顿住,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急诊坐班,诊室是他的,霍瑾川让他走?
可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也没啥病人。
诊室里,安安静静。
霍瑾川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乔星晚的后背,“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除我之外,也没人敢笑话你。”
乔星晚身体僵了一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忍了又忍,可她平日里维持着的坚强镇定早就破开了一个口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溢出了一声哭腔。
然后,一切情绪失控。
霍瑾川静静地等她发泄掉所有的情绪,好一会儿,乔星晚才发泄得差不多了。
她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红的,杏眸泛着乌泱泱的一层雾气,纤长眼睫沾着欲落未落的泪珠子。
还有些控制不住,她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她有些羞窘地看着霍瑾川胸前比其他地方暗了好一些的布料,“对不起。”
霍瑾川低声笑了,“走吧,把地方还给人家。”
乔星晚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跟着霍瑾川出了诊室。
“对了,我外套还没给我妈妈拿过去。”
“不着急,”霍瑾川握住她的手腕,“我让杜落买了新的过去。”
乔星晚这才松了口气,迎面宋远达跑了过来。
“都处理好了?”霍瑾川问道。
“好了,不知道哪个孙子做的,那些花圈上都是木刺,还有那照片,简直是丧心病狂。”宋远达愤愤不平,被霍瑾川扫了一眼,他才缩了下脖子,收敛了情绪。
霍瑾川没让宋远达跟着,带着她去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店,点了一份面给她。
“我不吃,我不饿。”乔星晚拒绝。
霍瑾川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短短不过两天,乔星晚瘦了一圈。
她连哄带骗地让苏薇吃东西,她自己却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正常的一顿。
“你自己吃,或者我喂你。”
乔星晚只能接过筷子,低头吃面,热气氤氲而上,她食不知味。
网上那些骂她的话她有看,过分到给她做遗照的也有,她可以不在乎。
可事情碰触到她的父母,等于是触犯到了她的底线。
“我跟你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乔星晚手一顿,抬起头看他,她扯了一下嘴角,“我现在确实挺惨的,但你也不用因为同情我帮我……”
“我们是夫妻。”霍瑾川低声缓缓。
一瞬间,酸酸涨涨的情绪溢满了心头,困境当中能有人帮她扛起一半的风雪,她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向往。
可他们和其他普通夫妻不太一样。
“不离婚了啊?”
霍瑾川眉骨挑了一下,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还生气?”
乔星晚嘴唇微抿,他说过的那些话,她不能当做没有听过。
“那我怎么做,你能不生气?”他侧着脑袋问了一句。
乔星晚握紧了筷子,各种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碰撞。
“那天夜里我差点摔倒,是我老板好心扶了我一下,但你不分红皂白,踹了他一脚。”
霍瑾川笑容收敛,黑眸涌入一抹暗色。
乔星晚微红的眼睛不闪不避地看着他,“如果我让你跟我老板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