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伤到了手筋,”短短一句话,沈意凝说得很艰难,“具体会影响到什么程度,得看预后。”
哪怕有了预料,可乔星晚还是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大石,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意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抛下父母不管,为了一个男人去背井离乡。所以我爸爸出事了,而我的手也伤了。”
“喂,你别胡说啊!”沈意凝强忍情绪,“你怎么能算不管父母,造你这么说,那出国留学的那些学子岂不是都有罪,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你不能把责任扛到自己身上的。”
“可是如果我今天没去机场,我应该能赶到医院的,是不是?”乔星晚说服不了自己。
一时之间,所有负面的念头都往上涌,负罪感几乎灭顶,快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她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回荡,就深刻地烙印在她的心头。
“你爸爸他撑了很久,我知道他是想再见你一面。”
“星晚啊,一个多小时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等不到你?”
乔星晚眼眶通红,光是想象都让她无比的难受。
“你说我爸爸最后也没能等到我过去,他是什么心情啊,他会不会怪我?”
“你别……”沈意凝忍不住,鼻尖发酸,“你别这么想,你不是故意的,叔叔最疼你,他不会怪你的。”
“是啊,我爸从小就疼我,可我到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乔星晚扯了一下嘴角。
哭,哭不出来。
手机就放在旁边,可她连给她妈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去问。
砰——
病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进来的是池家三口人。
走在最前面的池宏畅浑身散发着怒气,面色极为难看。
“爸,算了,我都是皮肉伤,我不想和乔小姐计较。”池露浓拉着他。
“乔星晚,是我看走眼了,我还以为我们池家亏欠了你。”池宏畅愤怒至极,“我已经通知了瑾川过来,趁所有人都在,我们一次计较清楚,我不会再让一个外人欺负我女儿!”
“真的没关系,我们走吧,我不想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最后瑾川也要怪我的。”池露浓无力地拉着池宏畅。
“露浓,如果今天我不能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我就没资格当一个父亲。”池宏畅一字一顿,决心已定。
乔星晚低着头,神魂游离在外,感官好像和外界隔离,所有的事情都感知不到。
沈意凝快炸了,甚至想一巴掌扇在池露浓的脸上,但不放心乔星晚,离不开她身边。
忽地,乔星晚眼前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低沉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怔怔抬起头,对上熟悉的眉眼。
霍瑾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宽大的蓝白病服垂落,盖过了她的手脚,露出的脸上有擦伤,脸色苍白,状态看上去相当不好。
“乔小姐出了车祸。”池露浓走上前,“当时情况很紧急,还有一辆不知哪里来的面包车……”
游离在外的神魂归了位,耳畔的声音,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乔星晚侧眸,映入眼帘的是池露浓的身影。
池露浓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她胸口烧灼着的恨意滚烫。
如果不是池露浓,她的车不会开不了,她也不会见不到她爸爸最后一面。
池露浓到最后的话顿住,慌乱不安,“乔小姐,你怎么这么看我……啊!”
乔星晚拽住她一扯,将她按在了床上,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疯了一般,双目猩红,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爸爸死了,池露浓凭什么还活着?
“救……”池露浓拼命挣扎,只能溢出一点声音,脸涨得通红,狠狠去挠她受伤的手。
伤口崩开,纱布被鲜血浸湿,血色在一瞬间就染透了宽大的袖口,滴滴答答溅落在地面上。
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啊!”石尔蓉尖叫着扑上去。
可她还没能碰到乔星晚,就被霍瑾川拦住了。
池宏畅紧随其后,“乔星晚,你松手。”
霍瑾川拦的是两个人,注意力却全在乔星晚的身上,她到底哪里伤得怎么样?
“星晚,放手,我让医生过来。”
他的声音急切,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从容。
石尔蓉如泼妇一样谩骂,还有池宏畅的。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谁也拦不住她!
“星晚!”沈意凝着急担心,却不敢上前,怕扯到她的伤口,“快住手啊!为这么一个人搭进去,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池露浓该死。
“星晚!”沈意凝急得跳脚。
乔星晚死死盯着池露浓,池露浓的挣扎越来越弱,眼里满是惊恐绝望,好像是不敢置信她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弄死她。
“星晚,你想想你妈!”沈意凝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子,“你让她怎么办?”
像是整个人都被按下了停止键,她浑身僵硬,过了一会儿,手才松开了。
“咳咳咳……”池露浓拼命喘气,像极了频死的鱼,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下去,和乔星晚拉开一点距离后才敢瘫在地上,劫后余生。
乔星晚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她看,眼神凶戾,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医生已经到了,霍瑾川让了地方出来,看着医生处理乔星晚的伤口。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医生大气不敢出,安静换药包扎。
“霍瑾川,刚刚你亲眼看着的,当着这么多人乔星晚都敢杀人,她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石尔蓉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怒声质问。
“没关系,咳咳……”池露浓含泪摇头,气息还不稳,“我知道乔小姐对我有误会,之前确实也是我太过分了,只要乔小姐跟我道个歉,这件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乔星晚嘴角扯了一下,“你想让我道歉?”
寥寥几个字,嘲弄无比。
池宏畅沉了脸,“乔星晚,不说别的,就刚刚这一件事情,够你牢底坐穿,露浓好心不计较,只要求你道歉,你应该满足的。”
乔星晚侧眸,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池宏畅的身上。
她原本对他的好印象此刻荡然无存,池露浓是他捧到心尖上的养女。
如果不是池宏畅纵容放任,很多事情,仅凭池露浓做不到。
“好啊。”
冷笑溢出声,“等她死了,我一定去她坟头好好道歉。”
话音落地,病房里瞬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