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顾晓缇醒来了无数次。
每每睡上一小会,她就会睁开眼睛,只有看到封庭渊还在这里,她这才闭上眼睛继续睡。
病房里的床头灯,整夜地亮着。
有几次他已经关上了,她醒来的时候,又会把灯打开。
“开灯能睡得着?”
他眸光微深,勾唇看着她。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嗯!”
“还怕黑么?”
“不怕了……”
“胆子变大了么?”
“唯一怕黑,我不能让她知道,妈妈比她还胆小!”
他心疼地将她揽在了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他知道,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则是她一个人承受了许多的煎熬和痛苦。
他无法想像她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长大的。
事实上,这些年来,并不是他想要躲着她,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
他知道她还活着的事情,是在她拍的第一部视频广告的时候,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直到后来,他追踪到了S城,又见到了封腾之后,再确定下来的。
如果他早知道她还活在世上,他是绝不会走上今天这条不归路的。
时隔七年了,她的眸光依旧清澈如波光,她的眉依旧如远山,只是那小小的唇瓣,原本应该是红红润润的,但因为被火灼烤之后,而显得有些干燥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摩梭了一会。
半夜里,顾晓缇又醒来了。
睁开眼睛,便看到封庭渊一直在盯着她看,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万千星辰。
“在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沉思一会,“比视频里好看!”
他说的视频,是在以为她死了以后,他每天都盯着她录下来的那些视频看。
那些他曾经怀念她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是忍受了多少的相思之苦。
而这些,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她伸摸摸他的短发,又摸了摸他受伤的手臂,“疼吗?”
他摇头,声音低哑黯沉:“男人,不怕疼!”
“封庭渊!”
“嗯?”
“封庭渊?”
“怎么了?”
“封庭渊!”
“……”
她嘴角泛着一抹笑,一次又一次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怎么啦,小傻瓜!”
温馨的灯光,他脸部的轮廓仍旧是那么立体,五官精致而帅气,岁月在他脸上,似乎只留下了几许成熟的魅力……
她再仔细看时,发现他的左眉锋上竟然有一道疤痕,由浓眉一直延展到发梢。
这个位置,这个横切的伤口,显然就像被人迎面砍了一刀。
不过,这道疤痕并没有破坏这张俊脸整体的美感,反倒是为他添了几分狠戾之气。
是的,她看得出来了。
七年没有见面,他看似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但实际上,却是有多了一些什么,这就是变化,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阴暗了。
特别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藏了太多的情绪,她一时之间有些看不透了。
“这伤是怎么弄的?”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下瞬间,他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推开。
“没事!不小心撞到墙壁上了!”
从他躲闪的目光里,她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愫,她知道,他是在说谎。
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撞墙壁上?
再说了,凭着她治疗病人的经验,就看得出来这道伤是刀砍的。
她突然很疑惑了,这七年,封庭渊到底在做什么?
“封庭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放心,你说出来,无论那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你想多了!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事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怕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傲骄。
“所以,那家酒店也是你买下来的?”
顾晓缇转移了话题。
“金燕生都说了?这个小王八糕子,回头我弄死他!”
顾晓缇摇了摇头,“你别误会他,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我都没有见到他。他做得挺高明的,刻意让他的什么亲戚来挡箭牌。这简直是污辱我的智商,你们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封庭渊扬了扬眉,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早点睡!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把身体调养好。”
“知道我为什么刚才一直喊你的名字吗?”
“你说!”
“就是为了听到你的答应声,以前……在梦里的时候,我总会看见你。也会尝试着去喊你的名字,可是,你总是不会应我!这种感觉让人很绝望……”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他垂下眸子,看到了眼里的泪光。
以前的她,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而现在,还拖着小小的一只,他无法想象,这母女俩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封庭渊的喉结在滚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咽了下去。
此时,他的内心是也伤的。
沉默了一会,将小女人揽到了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顾晓缇感觉到了人生的美好。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划着圈。
“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为了而与冷家反目,并且跟冷穆帆共归于尽之后,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面了,我的人生也再也不完美了。但是,现在,这一刻,我的人生又圆满了。”
她看着他,微卷的睫毛颤动着,声音低弱似梦呓一般。
“封庭渊,我是幸运的,我的人生圆满了……”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感伤,但同时也有几分幸福的期待。
然而,封庭渊的眼里却始终有一道化不开的阴影,他深深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回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她似乎也没有太在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然后慢慢地睡着了。
顾晓缇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有一群人拿着砍刀追着封庭渊砍,她不能帮他,只能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砍死。
“封庭渊,不要……”
淡淡的晨光之中,顾晓缇苍白的小脸上都是惊慌。
他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尖,将她从梦中唤醒。
“怎么了?”
她二话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许久,她从病床上坐起来,“封庭渊,我的伤好了,我们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