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街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一袭青衣沿街慢慢地走,如同一把剪刀将整个繁华的尘世裁开。
突然一声马嘶,只见有人驭着一匹黑马蹿出,长风似离弦掠耳,惊嘶若霹雳溃天。
察觉到身后有人迅速逼近,苏卿无几乎是在反映过来的同时,被马上的人一把提了上去。
“你……”苏卿无正欲挣扎,却突然噤声。
马上两人绝尘而去。
棕褐色的马蹄敲在青石板上达达作响,每过一处,街上的人都忙不迭地侧身闪避,抬头望着那两个御风而去的身影,隐隐可见玄色衣袍的一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蹄轻纵,狂奔不息,不知是要奔到天涯,还是海角。
马蹄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
刚一下马,身体立马被人紧紧拥住,背后抵着小巷中的灰墙,身前是一个宽阔炙热的胸膛,听见有心跳咚咚作响,恰好,是挨着自己心的位置。
“好久不见,晏瑛。”
说话的人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他的五官已然变得深刻,棱角分明,正是所谓的男人的刀削式的风情。
他的眉眼就是战争,他的笑靥就是战后的和平。
苏卿无一笑:“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安珏君欣然回应,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似的,他两手捏上苏卿无的脸,搓面团似的揉捏道:“我可想死你啦!”
苏卿无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使劲挣扎都没能挣脱他的桎梏,只能任他一双大掌亲昵又恣意地妄为。
他的手,可真大啊。
使坏的人却笑得得意,满脸都是童稚的戏谑,他像个许久没说话的人一样喋喋不休,突又惊叫道:“啊!我有没有弄痛你?”
“我的手是不是太糙了,有没有刮痛你?”
不用照镜子苏卿无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全是一道一道的红痕,这人的手又大又硬,力道还没个准儿,真是……
“当然,你手糙得跟砂纸一样,哪来这么多茧……”话里抱怨着,嘴角却是上扬的。
有人白头如新,便有倾盖如故,即使两人分别三年,再见却像是昨日刚刚告别。
“哎,我也不想的啊,你知道边关那有多苦,就我这样的,在那还算是小白脸的类型嘞。”
突然又像注意到什么一样,安珏君凑近苏卿无,道:“晏瑛,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水灵呢?”
说着又捏了一把他的脸,嘴里更是啧啧称奇,“这手感……豆腐似的。”
苏卿无一把拍掉他不规矩的手,佯怒道:“什么水灵不水灵的,分明是你又黑又糙。”
“哪有很黑,我在军中可是最白的。你不懂,晚上那帮士兵巡夜的时候,都瞧不见人的,就他们冲着你笑的时候,你才看见半空中悬着一排一排的白牙。”
苏卿无噗嗤一声笑了,“安大公子口下留德……”
安珏君可说来劲儿了,“我又没乱说,军营呆了三年,成天对着一帮糙汉子,我现在看到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啊,你干嘛打我?”
“又不是说晏瑛你,你激动什么呀……不过,嘿嘿,眉清目秀倒是真的……”
“你……”
“来来,让我再细细瞧瞧,”安珏君笑嘻嘻地捧起苏卿无的脸,“啧啧,好个浊世佳公子啊。”
不待苏卿无发火,安珏君突然认真道:“晏瑛,你变了许多。”
苏卿无挑眉看向他。
三年之前,眼前的人轮廓还没有这么明显,眉眼也比现在温和,乍一看有几分女子的阴柔在里面。
三年之后,眼前的人身形挺拔,体态颀长,一个眼神扫过来的时候,眉宇间可见其凌然之气。
“你瘦了。”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怎么矮了许多?”
“你,”苏卿无气结,“是是是,不如安大公子,是横是竖都过人一等。”
话里虽不甚服气,但真比较起来,才三年不见,安珏君竟然又长高了许多,苏卿无已算是在男子中高挑的类型,安珏君竟然比他还高出他大半个头来。
“嘿嘿,”安珏君傻傻一乐,另起话头道:“对了,晏瑛你怎么出来了,是分封出宫了吗?我才刚回京就听说京都最近乱得很,你出来怎么不带些人跟着?”
“尚未分封,我偷溜出宫的。”
“偷溜?”安珏君大为惊异,“行啊你,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个啦。”
“安大公子言传身教,苏某怎敢不虚心以学?”
“啧啧,孺子可教。”
苏卿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突然又想到:“怎么,你才刚回来?”
“对啊,刚回来呢,父亲和军队在前头,我偷偷离了队去茶楼喝茶,一出来就瞧见了你……诶对了你怎么不穿白色衣服了,青衣,不常见啊。”
“哪有什么好奇怪的,想穿什么不都是随心吗?”
“哦,也是。”
“你偷偷离队,这么不守规矩,你父亲饶得了你?”
“顶多打一顿呗,我皮紧实着呢,”安珏君眨了眨眼,“对了,晏瑛你可有听闻,我方才就在茶楼待了一小会儿,就听说京都最近混乱异常,许多朝中大臣一一被杀,听说也许是某些杀手组织所为,不知你可有听闻此事,你在宫中有没有受到些什么牵连?”
苏卿无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笑道:“我宫苑住得深远,这些事倒是未曾听过,也未曾受到什么牵连。”
“那就好。”安珏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侧身蹭蹭苏卿无道:“诶,我现在不想回府里,我们许久未见,晏瑛不打算带我回去小酌几杯吗?”
苏卿无哭笑不得道:“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