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从小就擅长伪装。
在经历了这几年的奔波和冒险之后,他还精通乔装打扮。
他以一个肌肤黧黑、风尘仆仆的江湖人身份出现在柳塘镇时,没有引来任何人怀疑,只是偶尔有好奇的小孩或行人打量他几眼。
他回忆着祝九九当天带他进出柳塘镇的整个过程、细节,依照同样的时间、路线、行为重演了一遍。
午后,他骑马抵达柳塘镇。
随后下马,沿着街头闲逛。
慢慢逛到迎宾酒楼下方后,他把马系在酒楼门前的大树下,进门挑了一间靠窗的雅座,点了跟当天一模一样的饭菜。
饭菜很多,他慢慢的吃,慢慢的回忆他和祝九九在这里吃饭的情形。
他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了,都过去几个月了,他居然能够清晰的回忆起祝九九当时的表情、眼神、笑容、一举一动,包括她的声音都在他的耳畔回荡,就像他真的回到了当时,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微笑的、带着悲伤的看着他。
他看着对面的座位,不由露出一个微微的笑。
如果东安和西平在他身边,一定很惊讶,因为他几乎不会做这种独自微笑的事情。
他现在很想见祝九九。
他想看到她的眼睛、她的脸庞、她的笑容,想听到她的声音,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眼神、什么表情以及她在做什么、是否安好。
想着想着,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恨不得马上就出去找人。
但是他不能。
他想发现祝九九在那一天做了什么,他就必须严格遵循当天的时间、路线、行为去模仿,从中发现端倪,而那一天,他在这里坐了很久。
算好时间后他从酒楼里走出来,像当时的祝九九一样去柜台付账,并把他的马交给这家酒楼兼客栈保管,步行前往那片山林。
他又回想起那一天祝九九抱着他的手臂一起走的情形,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手臂上似乎还存留着她的温度、气息和触感。
将近两刻钟后,他来到山脚下,进山,沿着同样的路线走。
他不断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当祝九九就跟在他的身边。
晚上,他也夜宿在他和祝九九曾经一起睡过的那个小山洞里,怀念着她在他怀里的气息与触感。
次日早上天色微亮的时候,他又沿着同样的路线下山,耳边都是祝九九哼哼的小曲。
他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现在仍然不知道,可是,他开始想知道了。
他沿着同样的路线回到镇上,然后去那家酒楼用膳和取马。
到了这时,他终于想起来祝九九除了去解手之类的原因,曾经有两次离开过他的视线,而这两次都是她在这家酒楼里单独付账的时候。
想了想,他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恢复成当天他的装束,蒙着面纱,来到掌柜面前,问掌柜:“老板,将近五个月之前,我曾经带着一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姑娘来这里吃饭,我们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很多吃的,还坐了很久,还把两匹马寄放在这里,你可有印象?”
掌柜只看了他两眼就点头:“记得记得,两位客人实在是太出众了,我现在还有印象呢。”
酒楼掌柜必须具备的能力之一就是要能记住大多数的客人,而且这酒楼的外来客人也不是很多,尤其是那种容貌出众、出手大方的客人,别说几个月了,几年他都有印象。
“当时是那位姑娘来付账的,”夜白道,“她都跟你说了什么?拜托您一定要全部告诉我,如果我问不出来,她说她就不嫁给我了。”
“哈哈,还有这样的事儿?”掌柜并没有细究,只是觉得很有趣的细细想了想,笑道,“我记起来了,她问我这顿饭和保管那两匹马多少钱,又问这镇子上哪里有比较好的屋子出租、外来的租户一般都住在哪里,我就告诉她,镇西头那边的几条巷子有屋子出租,外面来的人想租房子的一般都去那里住。”
夜白心里大动,又道:“她还问了、说了别的吗?”
掌柜又细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多谢。”夜白谢过之后离开酒楼,又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恢复成江湖人的装束,慢慢朝镇西头走去。
镇子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很小,十几条街巷总是有的。
他边走边细细观察四周。
进入镇子西头的巷子后,他走得更慢了,心里想的都是,祝九九会躲在这里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她想在这里躲多久?
也许是他想多了,她不可能躲在这里,但一路的调查和直觉告诉他,祝九九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这里“踏青”并设一个她其实并不会亲自守着的衣冠冢。
不管怎么样,他得把这个小镇翻一遍。
镇西头的这几条巷子很普通,有些陈旧,并不热闹,只是偶尔有人出没,那些人看到他毫无兴趣,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想了想,还是问一个路人:“请问最近五个月里是否有人搬进这里?”
路人不耐烦的道:“不知道,别问我。”
夜白递给他一枚碎银:“我来找我家娘子,知道的话麻烦告知一声。”
对方接过碎银,指了指几个地方:“我就知道那间、那间、还有那间都是最近半年才有人住进来的。”
“多谢。”夜白抱拳,继续往前走。
走到路人所指的一间宅子前,他抬手敲门。
不会有任何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不必有所顾忌。
应声来开门的,都不会跟祝九九有任何关系。
没有开门和反应的,他打算晚上再去探查。
他不知道,离他不过一巷之隔的宅子里,正在桂花树下打盹的祝九九猛然睁开眼睛,一手按在跳得厉害的心脏上。
她居然又梦到了夜白?
梦里的夜白向她走过来,微笑着告诉她:“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微笑那么真实,温柔,与平时那么不一样。
于是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她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欢喜,就这样清醒过来。
“是不是我离开太久,近期总是梦到夜白?”她缓缓从摇椅里站起来,“该做晚饭了,我还是要让自己忙一点才行,不然总是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