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看前面路边有个茶铺,咱们坐下来歇会儿喝点水吧。”
“你呀……”
周德旺忍不住摇了摇头。
“事情才过去几天,你就又忘记了,你去和那茶博士说一说,借他的炉子用一用,咱们自己烧水,可别像在界阳城中一样,不知不觉就着了别人的道。”
现如今周德旺一路上更加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此时那茶铺里已经是坐了两个人,闫如青靠近了一看,却是之前那两名超过去的骑士。
两个人坐在那,每人面前一碗大碗茶,粗劣的茶叶沫子在水面上漂浮这,桌子上还摆了一碟瓜子。
“咔……”
一名长着小胡子的骑士嗑了枚瓜子,“呸”的一声将瓜子皮吐在了地上,有端起大碗茶喝了一口。
“呸呸呸……”
连连朝地上直吐茶叶沫子。
“这茶叶也太差劲了,一点茶香味都是没有,只有一嘴的苦涩。”
“嗨,你就将将就吧,以为还是在城里面啊,能喝着上好的茶叶,听着姑娘唱小曲儿啊。能有点茶水解解渴就不错了。”
边上那脸上有道刀疤的骑士有点不以为然。
二人看到闫如青走进了棚子,都是朝她瞥了一眼又是自顾自的喝茶嗑瓜子了。
“茶博士,我要借你的路子用一用煮点水,你看要收多少钱?”
“这个……,倒不是小的不愿意,只是还有其他客人要喝茶,姑娘要是将炉子借了去,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我们也喝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加水了。”
那刀疤脸骑士插了一句。
闫如青倒是一楞。
“谢谢。”
低声道了声谢,招呼着镖队中的趟子手,将水壶和装着水的皮囊拿过来。
将炉子上的水壶换了,将自家的水壶放上去。倒上了水煮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大队人马到了茅棚跟前,大伙儿都是进了拥簇到茅棚下,围着炉子歇息起来。
周德旺却是一个人,在镖车旁取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离着那两名骑士和茶博士有一段距离。
第一壶水烧开了之后,早就有镖师将水壶拎了过去,给周德旺倒了一碗。
周德旺自顾自,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块烧饼,就着开水吃了起来。
“好汉,你们打哪儿来?”
那刀疤脸骑士等众人都是闲了下来,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有趟子手看他好意将炉子让给了他们,又听对方主动搭话,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们是白沙……”
“朱老四,你要是闲得慌就拿点豆饼喂喂马。”
周德旺大喝了一声,将那趟子手吓了一大跳,手中端着的水都泼洒了一大半。
“哈哈哈,这位好汉,看来你是大家的头领了,既然好汉对我们兄弟两个有戒心,那咱们也就不问了,咱们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来,喝茶。”
刀疤脸汉子举起了手中的茶碗,示意了一下,凑到嘴上喝了一口。
周德旺也是微微示意了一下,却仍旧是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功夫,却是又有两骑来到了茅棚之中。
“茶博士,上两碗茶,有什么吃的,也看着上一些。”
一进棚子,一名骑士便嚷嚷了起来。
茶博士苦笑了一声。
“二位爷,不是小的不愿意卖茶给二位,小的这炉子却是被这几位爷给借走了,如今却是连一口热水都是没有。”
“朱老四,你将水壶里的热水到给茶博士,咱们收拾收拾继续开拔。”
周德旺眉头一皱,站起了身来。
“各位好汉,小的可不是要赶大家,能有口热水招呼客人便行,诸位可别误会。”
“咱们是真要走了,大家伙儿赶紧动起来。”
周德旺翻身上马,催促了一句。
镖师们都是行走江湖惯了,如今虽是还没歇够,但却是不敢违背周德旺的命令,一个个都是迅速起身,赶着马车上路了。
“师兄,刚才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走了一会儿,茶铺已经远远的抛在了后面,闫如青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
周德旺缓缓的摇了摇头,虽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他心中却是感觉有点不踏实。
“小心为上,那四个汉子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咱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
“不对,这事情简直是太奇怪了。”
太阳太阳已经到了正当空,周德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师兄,哪里不对了。”
“这里不近城、不靠镇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经过。”
今日一早到现在,脸上在茶铺里遇上的两波人马,前前后后已经有将近十拨人马从镖队旁边路过了。
周德旺其实心中早就有些觉得不妥,只是还不敢去想,此时终于是忍不住了。
“大伙儿小心戒备。”
回头吩咐了一句,继续赶起了路来。
走在他身旁的闫如青却是明显的感觉到师兄有些不对劲起来。
就看他捏着缰绳的双手握得紧紧的,连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脸色也是有点不好看,仔细看去,额头上竟然微微浮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子。
“师兄……,师兄……”
叫了两声见周德旺恍若梦游,根本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
“唰……”
闫如青手腕一抖,长鞭如同灵蛇出洞,鞭稍轻轻的朝着周德旺肩膀刺了过去。
猛地就看周德旺好似受了惊的蛤蟆一般,一伸手便抓住了刺过来的鞭稍,手臂一挥,便要将闫如青拉下马来。
“师兄!”
闫如青又是叫了一声,周德旺才恍然惊醒了过来,看清楚了手中的鞭子是自家师妹挥过来的。
忙不迭的手一松,放开了鞭稍。
“师兄,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师妹,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赶紧催动马匹逃走,不要管镖队了。”
“怎么了?”
闫如青猛地一惊,脸上微微变色。
“咱们遇上大麻烦了。”
到如今,瞒也是没有用了。
周德旺一咬牙,压低了声音向师妹交代。
“从今天一早到现在,你有没有发现,已经有将近十波人马路过了。”
“那又怎么了?”
闫如青有些奇怪。
“这路又不是咱们家开的,谁走谁不走咱们也管不着啊。”
“这些都是探子,前来踩点的,也好时刻掌握咱们的行踪。这些人看模样应该不是一起的,看样子有好几家贼人盯上了咱们。”
“不会吧。”
闫如青还有些将信将疑。
“师兄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就听我的话,待会儿一有不对劲就赶紧走。你想想看,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会有这么巧,刚好有这么多人赶路,还一个个都是骑马挎刀的。肯定是那千年野山参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咱们被人盯上了。”
闫如青仔细一想,脸色也是变了。
“那不行,我可不能丢下你们,再说了,要是这趟镖保不住,我就算一个人跑回去,爹爹也要打断我的腿。”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师父就你这么一个骨血,我要是让你折在外面,就算是死,百年之后也没脸见师父他老人家。”
“那也不行,再说了,我一个人跑走,那些贼人说不定以为东西在我身上,我就算是想跑,那也跑不了啊。”
“你说的也对,这样,你一跑,我就会将野山参拿出来,吸引那些贼人的注意力。”
“到时候再说吧。”
闫如青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脸色有些阴沉。
车队继续前行。
渐渐地,情形越来越是不对,不停的有三三两两的挎刀佩剑的武人骑马路过。
到得后来,镖队中的镖师和趟子手们也都是感觉到了异常。
气氛就像是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个人都是紧张了起来。
先不说有没有埋伏,就算是前前后后走过的骑士,加起来只怕也有将近五六十了。
镖队一共才二十多人,就现如今见到了武力,就已经是远远的超过了镖队的力量。
“周镖头……,咱们……,咱们还走不走啊。”
终于,有镖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紧张,问了出来。
车队立刻就有些涣散起来,这一路上众人心中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走,当然要走,为什么不走,难不成要停在这里?还是退回去?”
周德旺一咬牙,脸色顿时变得坚毅了起来。
话已经都说破了,那也就用不着再藏着掖着了。
砍头不过碗大的疤,这些年江湖闯荡了下来,虽说有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说法,但那只是说一言一行变得周密、滴水不漏起来,但内心却是越来越坚强淡漠。
在周德旺心中,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就看的越来越淡了。
即便是如今,他更加担心的只是保不住千年野山参会对震远镖局带来巨大的打击,另外要是师妹有什么闪失,即便自己身死也是对不起师父。
“大家靠近,两辆车并排走,大伙儿走在车辆中间。”
心神迅速的稳定了下来,周德旺脑子恢复了冷静,很快便有了对策。
即便是以卵击石,那也得碰过了才知道。
“把郑公子的马车拉倒中间来,别坠在后面。等会要是有什么事,你驾着马车离开大队。郑公子你只是顺带护送的客人,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到了这个关口,周德旺的心却是越来越细,没有忘记安慰嘱咐陈凡两句。
在他心中陈凡只是个富家公子哥,身子骨还是病怏怏的,可别到时候事发突然,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来反而不妙。
“怎么了?”
车帘子一掀,陈凡的脑袋探了出来。
他心中虽说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也只是当做不知道。
如今既然周德旺发现了不对,又出言提醒于他,他当然得有所回应。
“郑公子,咱们只怕是遇上强人了,而且这些强人势大,恐怕不易对付。只是郑公子你放心,他们并不是为你而来,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和他们说清楚,让你的马车离开,继续护送你到荆州境内的。”
“啊……”
陈凡装作一付害怕的模样。
“这……,这不会有危险吧。”
“切……”
闫如青顿时一脸的不屑。
“男子汉大丈夫,贪生怕死,真是叫人瞧不起。”
“住嘴。”
周德旺喝了一句。
“郑公子是读书人,哪里像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大老粗,见不惯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也是应该的。”
“郑公子,你别听我师妹瞎说,她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心地还是好的。你放心,咱们震远镖局的信誉比我们的性命还要重要,除非是咱们死的一个不剩了,否则定要将你护送到目的地。”
“那……,那就多谢了……”
陈凡看起来战战兢兢,好似不敢再待在外面,连忙一缩头躲进了车厢里面。
闫如青朝着车厢瞪了一眼,拨转马头超前赶去,好似根本一刻都不想靠近陈凡。
“师兄,拿咱们镖局大好男儿的性命换这么个窝囊废的性命,值不值得啊。”
“你记住了,对我们来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我们既然接下了这个生意,那就应该拼了命也要把郑公子送到地方。”
“我……,我知道了。”
听了这话,闫如青浑身微微一震,疑惑的脸色也是渐渐的变得坚毅起来。
“大家伙刀剑出鞘,长枪端起来,随时准备战斗。”
周德旺从马鞍旁摘下了长弓,取出了一支箭矢,轻轻的搭在弓弦上。
不知怎么的,此时道路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那踩点的探子路过了,旷野之中便只有震远镖局这一队人马在慢慢的行进。
“快了……,就要来了……”
周德旺喃喃自语。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接下来迎接众人的,只怕是前所未有的艰险。
“二十一年了,难道我这一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么?”
周德旺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过马革裹尸,倒也是死得其所。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却是不知道,等到到了阴间见到了阎王,却做了个糊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