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劫眼前一片漆黑,也摸不到任何事务,他隐约猜到林千俞是将他放进了什么可以储存活物的法宝中,却很是气恼,先是气林千俞认不出自己,再而是气自己连挣脱这符咒的灵力都没有。
待林千俞将卫劫放出时,已是星月在天,暮色沉沉,连林中的飞鸟都已不再鸣叫。
卫劫从本气得不行,上来就想给林千俞一爪子,却听见少年低沉的嗓音从耳边掠过,“他没来。”
单单这一句,止住了卫劫伸出的爪子。
少年原本的嗓音很清亮,有种不拘世俗的平静,往日他都是冷淡的,甚至带着身处世外的淡漠。像如今这么直观地表达出自己的难过是第一次。
卫劫犹犹豫豫地抬起脑袋,想看一看林千俞此刻的神色,可惜夜色太深,朦朦胧胧中只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并不能看出他是何表情,只能瞥见他紧抿的唇角。
初识的时候卫劫觉得小孩儿是因为紧张才会做出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就像过去他总是在吵架的时候用指甲扣自己的掌心是同样的性质,就好像代表着一种安慰和支柱。
可后来他才慢慢发现,这好面子的小子并不是在紧张,而是在需要克制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比起孩子气的自己,更像是一种对自我的束缚,这令卫劫感到心头发涩,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假装没有发现,重新收回爪子趴回地上。可下一瞬,林千俞坐下来,在他蓬松的背上轻轻地抚摸一下。
卫劫心底的平静被打破,尾巴竖了起来。
林千俞总是这般,在卫劫想要刻意忽略某些事的时候,很巧合地把他拽回来。
偏偏这人还没认出卫劫,让他满肚子狐疑说不出口。
卫劫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了片刻,脖子实在酸的厉害,索性直接仰面睡下来,看着云雾遮掩中隐隐约约的星空发愣,身旁人的呼吸就是最好的安抚,经过一天的起起伏伏,卫劫此刻又困又累,还有点饿。
这里是主阁的山脚下,所以,臭小子果然是在等自己吧。
活该扑个空,正主在眼前都认不出,卫劫愤愤想道,又猛地甩了下尾巴。
卫劫的尾巴无意识的摇来摇去,在余光中不断勾引着自己,想着想着,他终于一个没忍住猛地叼住了自己的尾巴,一口啃上去。
“噗嗤。”笑声倏然响起。
卫劫猛地一瞪眼,自以为万分凶狠地赏了林千俞一个白眼,实际上那双墨玉似的猫眼微微湿润,宛如撒娇一般水润润地看过去,非但没让人感到压力,反而让人感受到一阵愉悦。
林千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轻笑,四下空寂,除了他和这只还未开灵智的蠢猫之外再无活物,林千俞不再克制自己,飞快地捏了一下卫劫的尾巴尖,眼眸平静地看到着方呆愣住缩回尾巴的委屈模样,从喉间溢处一丝轻笑,“真傻。”
“喵呜!”你才傻!你是最傻到人都认不出的那个!!!
瞥见对方罕见的笑,卫劫因丢脸而生出的恼怒并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是愈演愈烈了,他恶狠狠地弓起脊背,压低着喉咙冲林千俞溢出极其不满的咕噜声,这是在警告林千俞不要挑战他的耐性,然而还未持续两秒,林千俞就听到小家伙的呼声一停,紧接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咕噜声。
寂静的夜里,这肚子的咕噜声简直响得人神共愤,令人为之侧目。
一人一猫静静对视片刻,卫劫猛地甩回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捂住自己的猫耳。
-不是我不是我,肉体凡胎会饿不是很正常吗?!!!
落叶垂落,风一吹就划过。林千俞垂下眸子盯着眼前这只意外熟悉的猫崽,微微眯起眼睛。
卫劫宛若雕塑般的姿态恢复,为了缓解尴尬他甚至掏掏自己软绵绵的肚皮,以证明自己是一只无辜可爱的普通猫崽。
-等等……这个开场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已经不想让林千俞知道这只蠢到家的白毛猫崽是自己变的了,说出去太丢人了有没有!
林千俞平静的双眸划过卫劫洁白的毛发,对方的动作神态过于与人相近,根本不像一只未生出灵智的普通妖兽,以至于林千俞不得不生出几分荒唐的怀疑。
可这怎么可能呢。
可能是因为太想他了……
见林千俞不说话了,卫劫越发心虚,一个劲的舔爪子挠痒痒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猫猫,殊不知他的心底疯狂大喊:
啊啊啊啊!救命!给小爷我留点脸面吧不要认出我了!!!
刚刚好像没洗爪子,还在树林里扑了个狗吃屎……呜呜呜呜不想装傻猫了怎么办……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
哪怕心底波涛汹涌,海啸滔天,卫劫依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躺在灰扑扑的泥地上摇晃着自己粉嫩毛绒的小肚皮。
对,没错!只要他能骗过自己,那他就成功了!
林千俞幽幽叹了一口气,朝卫劫招了招手,接着便看到一只毛滚滚的团子向自己扑来。
饶是林千俞对旁物再无多情,面对这只和卫劫有六成相像的猫崽也生不出什么冷意,他抱起猫崽拍拍它身上的土块和碎叶,忽的道:“空间里可能黑了些,到家放你出来。”
与此同时,卫劫眼前一黑,熟悉的腾空感袭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有林千俞的提前提醒,卫劫变得从容了许多,甚至有闲心在半空中慢悠悠地翻个身,浑身的长毛毛如细小的海藻一般在空中蔓延开。
希望臭小子回去能记得给自己这只手无寸铁的猫猫找点吃的,卫劫暗搓搓想到,不过林千俞那个倒霉性格能给他找东西吃吗?
答案还真……不确定。毕竟那小子,如果不是因为修为不够暂时还不能辟谷,早就不吃五谷了。
卫劫默默吐槽道:哼,不懂得美食好的无情修炼狂魔。
殊不知,在他吐槽的时候,林千俞已经御风而起,踏着月色回到了九澜峰。
由于卫劫灵力被封,甚至没有办法感受到,此刻的林千俞早已突破了炼气期,三天之内一举突破三阶,达到了筑基大圆满的水准。
十七岁的筑基巅峰,这无论是放在那一个家族中都是极为罕见的,甚至连被称为年轻一代巅峰的林祁珏,当初突破筑基也是在十八岁后。而起身为变异灵根的冰灵根本应该比温和的木灵根更容易突破等级限制,由此可见,林千俞的可怕。
可惜,这一切都尚未人知。林千俞也原不打算让旁人知晓,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身后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他突然崛起只会让人徒生怀疑,甚至会让卫劫暴露的速度更快,对他们两人而言,目前暴露实力,并不是明智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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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凄凄,寒凉的月色落在地上,宛如下了一层薄薄的细霜,平添寒意。
折桂宫外的桂树上,两只冻得抖抖索索的幼鸟静静立在树干上,其他鸟儿都回窝歇息了,这两只身旁别说是窝了,连根毛都没有。
略大些的那只抖地叽了一声,“依牧……真的好冷啊,我们能不能回去了?”
小的那只白团子立刻气得叽啾起来,极为凶悍地用鹅黄的鸟嘴戳过去,“不行!还没找着卫兄呢!回去怎么交差?!难道我说我们把卫兄变成了……变成了某个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灵兽吗?!!
不!我弟会杀了我的,我这次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卫依牧越讲越绝望,她小小的两只豆豆眼里含着热泪,望着遥挂的明月简直要哭下来,“都怪你这个呆子,我……本姑娘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大半夜地还要跟只夜鸟似得蹲在树杈上寻人!都怪你这个呆瓜!!!”
情绪一激动,卫依牧又把自己本姑娘的名头拿出来说话了,仿佛自己只要一拿出这个名号就厉害上两分,就占住了理,莫万剑不得不偏了偏身子躲过这几道不痛不痒的啄咬,这几日来他已经深深地意识到,当初那个在万象镜中大开杀戒,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是个标准的得理不饶人的较真高手。
不仅武义了得,这讲理的能力更是峰中翘楚,只要魏二公子不在,只要这大小姐想讲,天底下就没有人能讲过她,更不要说是自己理亏的情况下了。
莫万剑识相地闭上了嘴,等着大小姐的胜负欲过去,自己再默默缩紧了翅膀,深觉人世凄惨。
想当年,自己在道观里一个打两个,还能天天混饭吃,快乐如我,这天底下最大的幸福不就莫过于此吗?自己为什么要来万器阁找虐啊?
莫万剑想起自己的初衷,默默淌下两行清泪,想当初自己在试炼中遇到爷爷,这是多么大的缘分啊,本以为可以抱紧大腿,从此踏上快乐的躺赢咸鱼人生,到底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副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